如此這般,究竟是有錢人的陰暗難解,還是這位陸先生有心製造浪漫。
但這橫豎是無從打探起,她便也隻有照做。
林覺遠穿上陸堯的結婚禮服,果然十分合身,整個人越發顯得英挺卓絕,他立在三麵鏡子前,服侍他試衣的小姐舉著一麵大鏡子站在他身後,讓他也能看見後麵的效果。
裁縫本人也在一旁親自盯著,如果客人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也好當場記錄下來,回頭按他的心意一一改過。
林覺遠提不出太多的改進意見,心裏也是有些著急。他知道顏顏向來試衣頗快,對於喜歡的衣服尚且如此,何況是或許令她不太上心的婚紗。
果然,他剛把禮服換下來,就見剛才的接待小姐匆匆走來:“陸先生,陸太太剛試完婚紗離開了。”
他道一聲勞駕,匆匆穿上外套就追了出去。出門左右看看,很快就看見顏顏的背影。
他不動聲色地跟了過去。
顏顏穿著一件深灰色的長毛衣,黑色legging上套一雙平底的薄羊皮靴子,也是深灰色。天氣還冷,她外麵穿著一件黑色短羽絨外套,披著的頭發上戴一頂暖色格子的小呢帽,襯得她年紀很小,嬌俏可愛。
如果看不見她臉上的落寞神情的話。
林覺遠看見顏顏走得很慢,似乎有心在街上流浪,不肯回家。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雪,時不時刮過一陣冷淅淅的風,直往人心裏鑽進去。她雙手插在衣服口袋裏,常常側首望著街邊的櫥窗,使得林覺遠能看見她的半邊臉龐,仿佛全部覆在她睫毛下霧蒙蒙的陰影裏,連哀傷都是氤氳混沌的。
林覺遠的心一下一下地抽痛。那雙小羊皮靴子還是當年他們倆在一起的時候買的,他記得她以前穿著它們是剛好合適,能把小腿裹好,可是現在那雙靴子空了一圈,顯得她的小腿細瘦得可憐。
她原就有一雙纖細的腿,小巧的腳。一米六八的身高,才穿35碼的鞋子。他以前常常把她的腳托在手心,覺得還沒有自己的手掌大,嫩嫩的瑩白,幹幹淨淨的,指甲上也從無任何點綴,隻是天然嫩嫩的粉色,引得向來略有潔癖的他也忍不住把那幾個腳趾頭一一含到嘴裏去。
其實人的腳趾是隱秘的性敏[gǎn]帶。第一次含住她的腳趾時,他就注意到她失驚之後滿臉脹紅,呼吸登時急促紊亂,一定是在小口小口地咽下突如其來湧到嘴裏的細碎呻[yín]。然而她胸`前立時高高聳起,這是她自己也無法掩飾的,刹那洶湧的動情無處遁形。
他就此欲罷不能。
顏顏一直茫然地走著,錢包裏揣著於她而言幾乎是怎麼也刷不透的信用卡,可滿大街卻沒有一件令她想要擁有的東西。
如果最想要擁有的幸福已經永遠失去,那麼其他任何東西,就算是得到了,又還有什麼意義?
那家禮服店是在東單,她一步一步地走著,恍然未覺時間流逝,舉目卻已是西單了。有一股又甜又暖的香味濃濃地鑽到鼻子裏來,她扭頭望去,看見對街有小攤兒在賣糖炒栗子。
她停下來站了一會兒,終於走過去,盡量讓腳步輕快,使自己看起來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女孩。
她掏出幾塊零錢買了一大袋糖炒栗子,心情似乎好了很多,連蹦帶跳地回到原先的地方。這裏有好幾張長椅,此時正好有一張空著,她坐下來之後,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坐在了偏左邊的位置上,右側空出一大塊,像是在等著什麼人,留著給他坐似的。
顏顏怔了一會兒,才把目光從右邊空空的座椅上收回來。
以前還和林覺遠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倆每次坐在沙發上,都是她坐在左邊,他坐在她的右邊。那時候她還常常琢磨一個奇怪的問題:男左女右男左女右,到底怎麼樣才算男左女右呢?是應該他坐在我的左邊,我坐在他的右邊嗎?還是其實我們這樣就是對的,因為別人從前麵看過來,我們倆就正好是男左女右?
如果隨時隨地都遵循了男左女右的法則,會不會就比較吉利,比較好運,比較……
容易幸福?
可是這個問題終究是不重要的吧,所以她從未提出來過。她不記得兩個人這樣坐在一起的習慣是怎麼形成的了,或許是林覺遠想要的,那麼她就不能提出異議。
既然橫豎是不能提出異議,那麼提出問題也是沒有意義的。
那時候她總是那麼怕林覺遠,以至於對他惟命是從。
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歡她的這一點,可是也因為如此,兩個人漏掉了多少話沒有機會說出來,如今回過頭去後悔,卻已經再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顏顏低下頭,從大大的棕色紙袋裏拿出糖炒栗子,一顆一顆剝著吃。
真的吃起來才知道有多麻煩。剝下來的栗子殼兒不知道該扔在哪裏,剛才應該跟師傅多要一個紙袋來裝垃圾的。
顏顏不過吃了幾顆,無處可扔隻好塞在手裏握著的栗子殼兒就已經使她行動不便了。她側臉看向左邊,坐在那張長椅上的是一對情侶,也在剝糖炒栗子吃,此時男孩子正扭著身體把自己距離女朋友稍遠的那一側上衣口袋送上來:“那邊口袋已經裝滿了,放這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