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媽媽手腳麻利,一炷香的功夫,一頓晚飯已擺在案上。是兩個人的分量,顧承實在沒什麼胃口,隻將筷子遞給沈寰,“吃罷,吃完了好早點休息。”

沈寰掃了掃桌上的菜,放下了筷子,“你們家,平常就吃這個?”

乳餅,芝麻酥,醬瓜條配上白米粥,頂鮮亮的一桌飯菜。

顧承歎了歎,“湊合一頓,你想吃什麼,明兒我給你買回來。”

她輕聲一笑,拿起湯匙,喝了兩口粥。兩口過後,放下了手中物事。

顧承沒辦法,隻好溫聲相勸,“是不合胃口?你說想吃什麼,我讓她們再做。”

沈寰搖了搖頭,“我就嚐個味兒,反正也不餓。”抬頭看了看窗外,忽然一笑,“也不知我爹這會兒吃飯了沒,我娘,是永遠都吃不著了。”

她明明是笑著的,卻讓人看得想哭,顧承不知道說什麼好,索性低下頭不言聲。

半晌,見她抿了抿兩鬢,之後把手攤在了膝頭,“你贖我,花了多少錢?”

他不知道她還惦記這個,似乎不是一個千金小姐該關注的事,想了想,還是沒能編出瞎話,“三百兩。”

沈寰是真的笑了,像是暗夜中盛放出一朵優曇,“原來我值這個數。”

是嫌多還是嫌少?顧承不敢問,想著她剛才綻放的笑容,比想著那三百兩銀子還令他難過。

“灶上的事我不會,灑掃也沒做過,女紅學過但針腳粗,繡娘說我沒天分,她不知道,其實我是故意的。”她笑著看他,“這些我都可以學,做得不會比你家小丫頭差。往後月錢不用給,多早晚還完那三百兩,咱們兩清,你放我走。”

顧承慌了一慌,“不是,你……你想差了。”他急忙解釋,“我不是買了你,也不是讓你來我家做丫頭的,沒有那個意思。”

她收了笑,“我雖落難,可也不給人做妾,這事沒得商量。”

他更慌了,臉上越來越燙,“那也不會,絕對……絕對不會。”

她不理會他的窘態,上下打量起來,“你這歲數,養童養媳,有點晚了罷?”

顧承撫著額頭,隻覺得手碰到的地方錚錚地疼,“不用還錢,算我白養你的,就當是,我欠你的人情。”

她記得那天掉在地上的錢袋子,頂破天裏頭也就二十兩銀子,為二十兩,花了三百兩,還不必還,這不符合常理,透著詭異。

“顧爺是做什麼的,還沒請教?”她改了稱呼,卻也沒讓人覺得有多少客氣。

這是個逃不過去的問題,顧承隻能硬著頭皮回答,“我是,北鎮撫司的……”

她臉上當真變了顏色,好像看仇人似的,看了半日,又平靜下來,“那天沒瞧見你啊?”

顧承點頭,“我是管糧秣的,尋常差事輪不上我。”說完想起不對,莫名驚詫,“你能記住那天,所有人?”

她淡淡笑著,“仇人嘛,總得記住麵孔,省得日後冤殺了好人。”這話從一個比花兒都鮮嫩的姑娘嘴裏說出來,真可謂毛骨悚然。

顧承安慰自己,她不過是逞口舌快意,一個小女孩還能當真尋仇去?他好好待她,過幾年舒心日子,從前的仇怨也就淡了,這世上沒有時間打磨不散的情感。

看著她安靜攤在膝頭上的手,顧承覺得該給她些獨處的空間,她會有能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我去西屋看看,收拾好了,再來叫你。”他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管糧秣,俸祿也不多,哪兒來的三百兩?”她問得清清楚楚,“貪汙來的錢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