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段(1 / 3)

吃酒,套雀釣魚,隻圖落個心中的寧靜。

甄夫人曉得他心頭有火,次次給他遮瞞,不消幾日,見這豐神俊秀的小侄清減頹廢不少,胡渣子都生出來一茬,心疼得不行,不可能去怨別人,隻能將崔嫣拉來

手邊責了幾通,怪她叫這對父子離心,發完了脾氣,又是不忍,想來想去恁的煩心,甩袖直言:“我現下氣你氣到極處時,真恨不能將你趕出去得了,你這丫頭做甚麼事情都是不聲不響,與我家這老爺是這樣,”說來一止,將案櫃中的藥瓶兒往桌上一摁一敲,又道:“不經我允可便給我換藥,又是這樣!”

原崔嫣那次在杏林堂從趙秉川處得知甄夫人的藥有蹊蹺,雖當時不曉得個中緣由,但聽那趙太公講得厲害,便求請其將一味抵效的輔藥換了另一副無害之藥,後經這一番,才領會甄夫人自殘其軀,久治不愈,是為甄世萬回鄉留居,避開風頭做鋪排。如今這甄夫人口中帶叱,分明又有說不清的矛盾,既對她有些遷怒,卻憐她衛護自己性命,於自己有心,不好過分苛難。

卻說甄廷暉原本是個縱情放性有一說一的人,遇著這事,身心卻宛如綁了塊沉鐵重皮。他向來結交不少,卻都是酒肉朋友,一遇著個事也不曉得跟誰傾訴,縱是有個知己,這種醜事,又怎好開口,更是不敢直麵父親,平日在家中遇著崔嫣也做賊一般遠遠躲開,雖與其沒個實打實的婚約,卻已將她放了心內,想著這人怕要成了自己小娘,隻覺吞了蒼蠅般十分難受,日子一久,竟成了個形單影隻的獨行俠,成日回了家中,隻會埋頭行路,挖頭吃飯,悶頭睡覺,性子大變一場。

複過幾日,甄廷暉見父親安排曹管事給自己有打理啟程行裝,更是憋屈不過,想著爹真要將自己丟棄了,偷跑去祠堂痛哭一場,無人好說,隻能對著空氣跟亡母訴苦:“娘啊,這家裏再容不得孩兒了,你怎麼就不在了哩?”哭畢撇下青哥,獨自一人跑去相熟的酒肆買醉,誰想這一回,卻是引來了禍端。

酒過幾巡,殘星已露,甄廷暉趴於桌上,又是醉作稀泥。那店小二幾日以來,見慣了甄家公子這爛泥形狀,也並不催促。恰樓上雅座的馬逢貴與兩名狗肉友人吃完酒,下樓見著甄廷暉的樣子,大為爽快,不覺上前奚落。

甄廷暉酒醉心明,雖心緒低落,那是在家中,在外麵見著仇敵,也毫不退讓,借了酒勁兒便與其爭斥起來。店小二見兩頭大,不好幹預,正是棘手,隻見得一名梳了雙平髻,身子嬌短,臂上搭著個竹篾簍的女孩兒匆匆走進鋪頭,將甄廷暉手臂架起來,便朝那馬逢貴細聲告饒:“奴家的少爺喝醉了,公子休見怪。”

甄廷暉正是吵得酣快,醉意叢生,瞧都不去瞧一眼,隻當是出外來尋自己回去的家裏人,一邊擋開,一邊要繼續跟那馬逢貴糾纏。熟料那小婢卻手肘一緊,很生有幾分氣力,將醉酒無力的甄廷暉活生生夾著離

開。甄廷暉臨出門檻兒尚不忘一口痰必筆直吐向馬逢貴,這才傲嬌了蹬著腿腳,被那丫鬟往外拖去。

馬逢貴想來不甘,留了兩名友人跟出去,正欲上前反擊,卻見那丫鬟將甄廷暉攙進一條陋巷,不覺好奇,偷偷跟上前。

甄廷暉跟著行了幾步,也覺得不對頭,再一細看,那丫鬟麵龐異常熟悉,隻是神誌不清,半天難得吐出那名兒。那攙人的女子見他艱難端詳自己的模樣,臉色一變,手一鬆,將他推到地上,心中恨想自己為他變成這樣,他居然連自己是哪個都不記得了。

原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沉珠。那夜她逃了賊窟,千難百阻地逃下山去,本來該是回去彭城甄夫人府上,臨到門口,才意會自己竟是做了那等害人性命的事。她本不是個惡毒人,無奈性子簡單,為泄那一口氣,鑄成大錯,再一想到派糧遇匪前日,甄廷暉說要將自己賣出戶,更是不願再回去,止在城郊尋了個人稀煙渺的破爛居所,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