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許過的諾言而全力從事。”
襄子又想了一下道:“先生的劍器已毀,站在一個劍士的立場而言,一生中隻有一柄劍,你就不能再用劍了。”
預讓想了很久才道:“是的,劍士預讓的生命到此刻已經終結,預某今後絕不會再用劍與人爭鬥了,不過刺客預讓還活著,那永遠不會改變。”
“先生若不用劍又將何以取我之命呢?”
“可用的東西很多,刀矛斧鉞,弓箭弩矢,手腳齒牙,甚至這血肉之軀,都可致人於死命。”
“先生,你我有這麼深的仇恨嗎?”
預讓淒涼地一笑道:“君侯,非關仇恨,預讓隻有蒙受君侯一再的活命之恩,隻是我刺殺君侯,也不是為了仇恨,所以談不上那些。”
襄子痛苦地道:“預先生,我不能一直躲著你,我還有很多的事要做,也不能老是生活在威脅之中,我畢竟是一國之君,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一個平民來冒犯我的尊嚴。預先生,你是在逼我殺你。”
預讓同樣地也顯得很艱苦道:“君侯,預讓這條命,已非我之所有,所以很多事,也不能由我自主。”
襄子終於舉起了劍,預讓坦然而立,他因為已失去了視覺,所以眼睛睜得很大,看不見什麼。
他的目中隻有一片茫然,這份對生命的淡漠使襄子的劍又頓住了,因為殺死這樣的一個人太沒有意義了,不過他還是揮出了一劍,用的是無堅不摧的陽刃。
劍光過處,預讓頭上的頭發飛起落下,斷發紛紛飄墜下地,沒斷的頭發披散了下來。
預讓連動都沒動,好像一切生命的現象都已從他的軀殼中逸出,但是等襄子收劍回鞘,轉身欲行時,他忽又開口了問道:“君侯何以又不殺預某了?”
襄子回頭淡淡地道:“我已經殺死預讓了。”
“預某還活著。”
“三天前在智伯墓前,我曾經脫下自己的外袍給你連剁了好幾劍,使你好對智伯有個交代,你還記得嗎?”
“記得!以衣代人,三擊征衣,庶幾使預某能聊以有報智伯於地下,預某很感激君侯的成全。那時預某自分必死,才有此請。”
襄子道:“很好,你很重視這種形式,所以我今天削發代首,表示我已殺死了預讓,我們之間的一切恩怨牽結也都完結了,此刻站在我麵前的是另外一個人了。”
預讓痛苦地:“君侯。事情沒改變什麼,我活著仍將繼續行刺的工作。”
襄子笑笑道:“我倒不信。預讓,我不信你會是這樣一個忘恩負義的人,我給你一個機會,我背過身子去,從一數到十,你腳下有斷劍,拾起來殺死我乃是很容易的事,但今天你如不殺我,以後可沒理由再殺我了。”
預讓大叫道:“不!預某絕不在背後殺人!”
襄子道:“不在人背後下手,那是劍士的行徑,劍士預讓已死,活著的隻是刺客預讓,刺客殺人是不拘手段的,這是你自己的話。”
—說完他果真背過身去,背著雙手,伸長了脖子,大聲道:“我現在開始數了,“一、二、三……”
預讓彎腰在地上摸到了半截的劍。他的眼睛看不見了,但襄子的聲音就在前麵,很容易找到目標。
他隻要用斷劍在頸子上一揮而過,問題就解決了。
跨前五步,舉手之勞,這是多省力的事呢?
可是這五步對預讓而言,是比一生所走過的路還要遙遠,究竟他要作何選擇呢?
襄子的聲音很響亮,而且已經數到九了,後麵的預讓還是沒有動,這使襄子很高興。
他使出這一招很冒險,但是也很厲害,他拿自己的生命為賭注去跟預讓的執著對搏一下。
若是勝了,他自信可以贏得預讓來歸,隻要預讓能擺脫心中的約束,放棄刺殺的意圖,就沒有理由不接受自己的聘請了。
若是敗了,他將付出自己的生命,預讓若是決定出手,必將是全力的一擊,當世無人能當此一擊,這一擊的代價實在太大,但襄子是個鍥而不舍的人,他深信自己不會輸,但他的心仍是跳得很厲害,因為他輸不起。
但不管如何,這已經無法罷手,襄子把收服預讓這件事當作對自己的挑戰了。
背後響起了一聲驚呼聲,襄子心直往下沉。
預讓一定有行動了,否則不會引起人們的驚覺,但是他知道不能回頭,一回頭,什麼都完了。
襄子隻有屏住呼吸,默默運氣,同時盡量運用劍手所特有的第六感,在測定預讓的攻擊目標後,避開致命的部位,他知道這時候拔劍已經太遲了。
可是,預期中的攻擊並沒有來到,背後的驚呼聲已經直染成一片嘈雜,同時也有人奔向決鬥的場所來。
這又是怎麼回事呢,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