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段(2 / 3)

「他不會認,他也沒有能力認。」春香又是大歎一聲。「姑爺變了,完完全全變了一個樣,相貌是沒變,可那神色呀,要我在路上遇見他,我還不敢說一定能認得出來。」

「不要再說了!」

「有些事情說開了,小姐妳心裏會好受些。」

「沒什麼好說的。」

「不說就不說,妳從以前就不肯說他的,心事全藏在心底,半句罵他、恨他的話也不肯跟我說。唉,妳這樣悶著,我如今回頭想想,妳難受啊。」春香那幾年不敢說的想法,

現在全說了。

琬玉抿嘴不語,隻是址緊指掌間的手絹,凝看亭外落雪。

「瞧小姐妳這股悶氣,還不消消?馬上叫老爺看出來了。」

「我不會讓老爺看出來的。」

才怪。春香在心底犯嘀咕。老爺那雙眼睛啊,溫溫和和的,可看東西就厲害了,看書可以看到進士及第,看妻子的心情更仔細,她這幾年服侍下來,哪能不感受到老爺對她家

小姐的溫柔體貼。

「沒人知道他來吧?」琬玉又問。

「我讓他們走廚房送菜的小門,沒人看見。去喊姑爺的家旺也隻當他是油坊夥計。」

「好,妳也不準說出去?連家保都不能說。」

「知道了。可以進屋了吧?」

「再坐坐。」

「小姐再坐坐下去,老爺待會兒就出來揪人了。」

這句話最見效。琬玉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拿手絹拭淨臉頰、眼睫、鼻翼上可能殘留的濕涼水痕--那是融掉的單薄雪花,還是她也難以解釋的淚水?

見了那人潦倒落魄,她何必流淚?何必呢?她以前為他流的淚水還不夠多嗎?

給他見了孩子,算她一念之仁吧!一切都了結了。

*****

越近深夜,越覺寒冷。薛齊關緊臥房門窗,一如往常坐到床邊,一邊看著琬玉梳頭,一邊夫妻倆閑話家常。

他喜歡看她對鏡妝扮,是雍容端莊的雲髻,或是慵懶垂墜的長辮,甚至是孩子仍小時給扯散的淩亂發絲,他都喜歡,他都愛。

是他的結發愛妻啊!往往,他這樣看著、聊著、笑著,再無趣的談話也會燃起火花,然後便是夫妻魚水和諧......。

「今晚下了十盤棋,我竟然輸給瑋兒兩局、慶兒一局。」他唉聲歎氣地,還是得先跟老婆抱怨一下。「孩子越來越聰明,我是越來越不靈光,我老了,老了喔。」

「嗯。」琬玉坐在妝台前,正打散了長發。

「喊妳過來下棋,妳總不來,我倒想看瑋兒怎麼讓妳兩子。」

「你們爺兒玩就好。」

薛齊終於注意到她過度平淡的語氣;打從吃晚飯起,她就怪。

她會說話,也有笑容,但就是不自然,好似不得不說,不得不笑。

六年夫妻,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然夫妻知心,她些微的小小變化,他皆能敏[gǎn]察覺,更何況是這麼明顯的故作若無其事,強顏歡笑。

家裏有事嗎?

孩子們跟平常一樣活潑,家人也開開心心地忙碌準備過年--對了,春香今天來了,還有一個女客,他回來時見她們在涼亭,隔得遠了,也不知道是誰,而琬玉喜愛女紅,平

時就常請一些繡娘、女裁縫、布莊老板娘過來,他習以為常,也不過問。

還是,外頭的消息傳進她耳裏了?

「今天拜早年,有人讀過我寫的書。」他刻意提了其它話題。「我們討論了好一會兒,等過年後,他們還要上門來請教呢。」

「嗯......,那是老爺文章寫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