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沒有睡好,還一大早就被浣兒拉了起來,左一層右一層的套了好幾件。洗漱完撐著眼皮坐在後廳等韞景吃飯。王府裏規矩就是麻煩,沈飄零趁大家不注意,偷偷先捏了一塊蓮蓉糕塞嘴裏。
“零兒!”沈飄零鼓著腮幫子望過去,韞景衣服還沒有穿整齊就向她撲了過來。沈飄零趕緊站起身來迎上去,給他整理衣服。
既然要裝賢惠溫柔悉心照顧傻王爺,自然就要麵麵俱到不出紕漏。隻是這樣的日子不知道要裝到什麼時候,正年華,她真不想把大好的日子賠進去。真嫁入王府,就算有一日他登上九五之尊,那她怎麼辦?
“唉……”她輕輕歎息,這一聲歎息轉而成了嗔怪,“又不聽嬤嬤的話了吧?”
“嘿嘿嘿,我想早點見到你嘛!”他眼神清澈,這句話砸進沈飄零心裏,倒真的砸出一圈漣漪。就算是假話,這種話也是喜歡聽的。
兩個人吃完飯,就坐上了進宮的轎子。
一前一後的兩個轎子。
再一次進宮,心情卻不一樣了。長安門的紅,倒有些似血。她轉而又將這種念頭壓下去,有些事終究是避免不了的,想太多也沒有用。
進了長安門兩頂轎子就分開了,韞景要去祭祖,她還沒有嫁入皇家,進不了那些地方,隻好被安置在一處院子裏。
院子裏隻一間兩層小閣樓,沈飄零拾級而上,閣樓上隻有一張書案,但一周都是窗戶。一一推開,卻隻能看到外麵的院牆。
也是,這皇宮裏,能有什麼景色。
她想起那年與師傅在煙波亭停腳時看到的景色,與現在相比,到不知是那離人停留的亭子落寞,還是這人人都想進的皇宮落寞了。
踱步繞了一圈,沈飄零攤開案上的宣紙,點水,研墨,蘸筆,提筆寫下——江波千裏卷青雲長空漫漫接綠山美人傲指蒼穹頂麒麟帶甲鶴戴鞍杜康穿腸人微醺長劍盡破西北關不日斬盡胡戎羌天下英雄吾處安這是她心中的藍圖,像野草在瘋長,卻不曾向任何人說過,即使是師父。
她端起了端詳一會兒,就鋪在一旁等幹。她身邊跟的都是宮裏的丫環,此時都在外麵候著,所以也不用避嫌。沈飄零又重新鋪了一張,換了隻筆,蘸了墨又在水碗裏過了一下,按住筆在紙上劃過,一頓,提筆再一按一劃一頓,如此幾次,幾根竹竿展現在麵前。換了隻小筆,又是蘸墨,在竹竿上添了一些竹子。
她向來喜歡竹子,視竹子如命。平日閑暇了也是畫竹子,吟一些關於竹子的詩詞。
她又在竹子邊畫上土包,也就是一塊墳地。碑上赫然寫著她的名字。
“隻聽說沈小姐才華橫溢,詩寫的極好,今日見了,倒真是應了傳言。”
沈飄零心裏一驚,轉身一看,竟然是竹士茗!
“竹公子過譽。”她可以將竹字讀重了,竹士茗卻像沒聽見一樣,捧著她的詩細細品味著。讀到最後兩句,還皺起了眉頭,“打打殺殺不好。”
你倒也配說這樣的話。沈飄零一把奪過紙來,不再理會他。這裏是皇宮,趁口舌之快再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那就可能落了罪了。
竹士茗看著她那沒幹的畫,本以為碑上寫的會是他的名字,定睛一看,竟然是她自己的名字。心裏竟有些不是滋味兒,她真的和他以前遇到的女子不太一樣。不對,是太不一樣。
“竹公子進宮是為了什麼事?這樣的日子皇上總不會無緣無故找些外人來。難不成您是今晚晚宴的神獸靈獸?難不成您要扮成年獸被我們追趕?”這個竹士茗與她又過節,剛剛他走到他身邊她都沒有發現,看來功力有提升了不少。
竹士茗不與她打口仗,“我在皇宮的地位怎麼說呢,我是方士,又不是普通的方士——我能改變命數,還能煉長生不老藥,所以皇上一向將我奉為座上賓。來參加個晚宴而已,有什麼不可思議的。”
竹士茗沒有撒謊,事實上全周朝都知道有個飄飄入謫仙般的男子叫“閣主”,是靈念閣的閣主,不僅長相俊美,而且法術高強,才貌雙絕。這位閣主不愛穿白色,偏愛竹青色,卻將竹青色也穿出了仙風道骨。
但是沈飄零看不出來他哪裏特別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