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將軍府。
長安的街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擦身而過，但對李敢來說卻是一段難熬的旅程，走了半程的他已經骨筋軟痠，甚至都無法站穩。
霍去病摟著他的腰，扶他到相近的客棧，要老板開了一間臨近水麵，陰涼的，遠離人群的獨立房間休息。
“我現在算什麼？弱不勝衣的女子，還是隻能在夜間出來的妖怪？”李敢倚著長廊的柱子，凝望湖水自嘲道。
霍去病靠坐在另一柱前，安慰他：“你怎麼會是妖怪？你是我冠軍侯心愛的人。”
李敢淒然一笑，凝望著霍去病，喃喃道：“我恨你。”
“其實我也恨你。”霍去病長歎一聲：“恨你刻進我的心裏，沒有辦法舍棄。即使知道你要跟我分手，還是想把你留在身邊。”
“你當初想殺我，就是為了像現在這樣把我留在身邊？”
“是。”
“如果沒有國師，你還會想殺了我嗎？”
“如果沒有國師，或許你會死得更早，你會在被陛下任命為郎中令那一天就死去。”
“說來說去，原來還是因為……”
“不是因為舅舅。”霍去病打斷李敢的話：“是因為你，或者說是因為我，你和陛下走得太近，我可以相信那個癟三不會令你動心，但我無法相信你在陛下麵前不會動心，我無法相信你在陛下麵前的清白。而我，是注定鬥不過陛下的。”
李敢皺眉。
“讓你隻屬於我的方法，我隻想到一種。”
“就是殺了我，然後讓國師控製我？”
霍去病笑了笑：“看你現在的樣子，我選擇這樣的方法很不錯。”
“你說的話好殘忍。”
霍去病走過來坐下，握住李敢的手，緩聲道：“我也知道我很殘忍。我射殺你，很多人會為我找理由，說什麼我是冠軍侯，我為大漢王朝立下不世功勳；我是皇親國戚，地位尊貴，我殺你無可厚非之類的話，在那些人眼裏，我一點也不殘忍，我依然是光耀大漢王朝的戰神。但是我自己知道，我是殘忍的，犯了死罪。陛下不懲治我，是人情，但不是律法。隻是這世間就是這麼不公平，我沒有被怪罪，我還能剝奪你在人世間的生命。更不公平的是，你死後的自由也被我剝奪，你不能再轉世為人，你連地獄都去不了，走不了奈何橋，喝不了孟婆湯，你的生生世世，都隻能跟我在一起了。”
“生生世世，說得多美好，卻原來，真相是這樣的。”
“對於你來說是殘忍的真相，對於我來說，是得償所願。”
“如果我在任郎中令那天死去，你會如何？”
“連我最愛的人我都可以殺，那這世間就沒有什麼需要我再循規蹈矩，掩藏真實心意的了。我會瘋狂的活著，放縱的活著，無所顧忌的活著，直到最後痛快的死去。”
李敢撫住心口，霍去病的話令他感受到刻骨殘忍的悲哀，這種悲哀彌漫全身，讓他有一種無法掙脫，生不如死的絕望感。雖然他現在已經死而複生，而且看來以後也不會再死去了。可以長生不死，其實算是一件好事吧？可以長生不死，其實是這世間無數人的夢寐以求吧？可以長生不死，其實可以抵消所有的殘忍吧？是這樣的嗎？可以這樣的嗎？從今以後，他還能做什麼？他還能成為什麼？
“去病，我的心好痛。”李敢撫著心口喃喃低語。他的心口真的很痛，很痛，那種痛讓李敢感覺還不如死了的好。可是他死不了了，他以後的生生世世都會成為另一個人的禁臠。
霍去病抱住李敢，這身體在微涼的夜中有一絲溫暖，不再是冰冷的了，這樣的觸♪感令他欣慰，他心愛的人，確實是活過來了，以另外一種方式，而且再也不會離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