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段(1 / 3)

施譯沒動。

走啊,快走!我不願見你,你賴在這裏幹什麼?!他說不清此刻內心是什麼心思,隻是那鈍痛已經幾乎要讓他忘記呼吸。

“你不下來也可以!我知道你在聽!”杜唐頓了一下,像是組織語言,“我不管杜晗和你說了什麼,也不管別人和我說什麼,我隻要你!施譯,信我!”

在一起到現在,他從來沒說,施譯,愛我。他從來隻說,信我。用那樣淡然如水的眼眸靜靜看著你,等著你的答案,隻向你索求最低等最卑微的願望。

走啊,為什麼還不走?他那樣高傲的人……

為什麼要求他呢?給不了,給不了啊……為什麼要這樣低三下四地請求?為什麼要如此卑微?

走啊,快走……

他應該轉身就走,瀟灑地走,隻留給他一個背影才對,這樣的杜唐才是他認識的杜唐。他要什麼,別人不會腆著臉送到他手上?應該低聲下氣的是自己,應該卑微的也是自己,應該被毫不留情地舍棄的也是自己。但為什麼,自己隻能像個膽小鬼一樣躲在窗簾後麵,捂著嘴,等著眼淚從眼眶裏砸出來,流進指縫裏,滴在嘴唇上,鹹的,澀的。

他忽然想起曾經和杜唐去看過的一出話劇,戀愛的犀牛,結尾時馬路射殺了自己飼養的犀牛圖拉,掏出了它的心,舉在明明眼前,他在雨裏喊,“明明!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後的東西!圖拉的心,和我自己!請你,收留他們吧!

施譯隻覺得渾身一個震顫,牙齒死死地咬著,所有的嗚咽都被吞進肚子裏。

“一切白的東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慚形穢……”

“一切無知的鳥獸因為不能說出你的名字而絕望萬分……”

“……一切路口的警察亮起綠燈讓你順利通行。”

“一切……一切正確的指南針向我標示你存在的方位……”

施譯緊緊閉著眼睛,眼皮在顫唞,手在顫唞,連呼吸都在顫唞。破碎的句子從他的嘴裏跌出來,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那些台詞……那些他們共同欣賞過的台詞……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背不出一句台詞,耳裏,腦子裏,心裏,都是杜唐在雨裏大聲喊,“施譯,施譯……”

施譯霍然站起身,一把拉開窗簾,推開窗戶,半個身子探出去,懸在空中。

杜唐眼裏的欣喜即使是在如此昏暗糟糕的天氣下也如此明顯,藏無可藏,他嘴角凝著笑,還未來得及說什麼,施譯大聲喊,“杜唐,你走吧!”

“……”

“我要出國了,杜唐,再見!我從來就沒愛過你,你隻是我的父親!結婚去吧,杜唐!如果我讓你誤會了什麼,對不起!”

杜唐的笑容一點點退去,嘴角漸漸僵硬。

眼淚和雨滴一起砸下。

雨是冷的,眼淚是熱的。

施譯想,會不會有一滴眼淚,恰好砸在杜唐的眼睛上?他不敢閉眼睛,杜唐的臉孔在越來越大的雨簾中漸漸模糊。

杜唐還保持著仰著臉的姿勢,仿佛已經僵成了雕塑。突然,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最後的稻草般的光亮,“是不是因為杜晗和你說的什麼?施譯,不要……”

“不是!”

施譯,不要相信她……

那些沒有說出口的話語,那麼被雨聲掩蓋的心聲……

“和別人沒有關係!杜唐,你放過我,我隻想過正常人的生活,可以嗎!”

杜唐的嘴唇動了動,聲音被嘩啦啦的雨聲蓋過去。

施譯問,你說什麼。但杜唐對他露出最後一個溫柔的笑容,轉身,他的背影在由濃密的雨絲連接的天地間越來越小,越來越遠,最後終於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