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隔壁那條街的拉麵館照舊湊合了一頓晚飯,然後看時間還早,就去書店逛了一圈,其實也沒什麼特別想看的,就是打發時間。我坐在地上看了會兒財經雜誌,沒怎麼看進去,這一天尤其。其實我也不知道剛才是怎麼跟趙恒杠起來的,總之他留張琦過夜我心裏就不舒坦。
他又不是第一次,隻不過上一回特別狼狽罷了。那次我出差,本來是第二天的飛機到,後來老板臨時召我回來參加個展會,於是前一天晚班飛機下來,打了車到家人已經困得不行,扔了行李和外套徑直進了房間就想一頭紮進被子裏。
當時我推開門進去的時候,才察覺到不對勁,然後下意識地把燈打開了。有個女人尖叫了一聲,在半夜裏叫得我整個靈魂出竅。那幾分鍾裏我一直怵在原地,肯定像個突然落地的天外來客。後來我才看清了是張琦,更加覺得難堪。五分鍾以後,張琦披上衣服去了浴室。趙恒跟著從被窩裏出來,全身光著。
我很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坐在邊上的椅子上盲目地環顧四周,確信自己沒有跑錯房間。然後瞥到床頭櫃上那盒保險套和其中一個拆了封的玩意兒的時候,終於把這幾天的滿腔怨氣全部撒了出來。
我把那混蛋的牛仔褲連同皮帶一塊兒摔在了他的臉上:“你他媽的幹什麼好事兒,幹到我床上來?!”
趙恒當時傻了,然後臉色突然變了。我那一下挺給勁的,金屬扣湊巧把他的眼角給刮花了,衝我凶了一句:“你他媽能好好說話麼?”
我瞪著他,怒火中燒。
後來張琦出來了,大概是聽到了我們的爭執,臉都紅了,特別尷尬,包都沒拿就走了,趙恒當然是追出去送她。我一個人留在家裏,先洗了個澡,總算緩過來一點。把換洗的內衣褲拿去陽台上晾的時候,不可避免地經過他那屋,我愣了一下,角落裏還有刷剩下的油漆,白色已經整個變成淺藍。
我突然想起來,我走之前趙恒好像說過,既然你老嫌我門敲不開去不了陽台,幹脆跟你換了得了。那時候我以為他隨口一說,也就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得了吧,你這一屋灰白,跟重症病房似的。
那天晚上我等趙恒等到很晚,晚到困得沒法控製眼皮矯情地糾纏在一起。後來聽趙恒說,他回來的時候,我就橫在油漆桶邊上睡得不省人事,一摸額頭能烤熟荷包蛋。
最後是趙恒把我送進的醫院,陪我吊的水。我活過來以後他說的第一句話是,讓你燒死得了。我知道他不是這麼想,趁著自己還強硬不起來軟趴趴的時候,我主動對他說了一句,我錯怪你了,趙爺。趙恒特別喜歡人這麼叫他,尤其是我,因為這能證明他比爺們還爺們。
他先不搭理我,坐在那琢磨了一會兒手機,然後跟我說,其實他跟張琦還沒發生什麼,我剛巧回來了。
我想了想,理解了,毫無克製地笑了。他又毛了,問我笑什麼。我說沒什麼,知道你沒懷上就特別欣慰。◢思◢兔◢網◢
我是真的欣慰,隻是那種欣慰需要另一種翻譯。盡管我不討厭張琦,但想起來趙恒跟另一個女人發生關係,就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胃部痙攣。要是把那個人換成男的,大概會好一點,至少,他要是能跟男人上床,就代表我還能排上隊。
沒錯,我就是個白日做夢的死同性戀。趙恒知道我是,他對此與其說是不予置評,倒不如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我跟趙恒是在我上大學的第一個春天認識的。寒假剛過,回了寢室,原來空出來的那個床位已經被人填滿,那個人就是趙恒,他比我們大兩屆,一個學院,不同專業,因為上一個學期在國外交換,回來插不進原來的革命隊伍,就安排在了我們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