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趙恒騎得比來時還要猛，再加上我一夜沒睡好，幾乎已經追不上。最後索性連車也罷了工，爆胎了。趙恒一開始陪著我走了一大段，一直沒看到有修車的，我看他急了，就說你先走吧，他沒答應，但也沒堅持多久。最後他沉不住氣了，讓我一路上小心點。
他說這話的時候摸我頭，我至今還記得，趙恒隻要是覺得讓我受委屈的就會這麼幹，好像是對我的一種補償。我心領了。
我又一次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我推著車跑了一會兒，早晨的霧氣乘著風打在我的眼瞼上，很難受。我覺得我隻能跟現實妥協，所以我停了下來，重新用力所能及的速度緩緩地走。結果他回來了。他說自己笨傻了。
然後他讓我上車，坐在他前麵，另一隻手抓著我那輛破車的一邊把手，就這麼技術高超地騎了下去。我沒讓他這麼優待我到底，中途我跟他換了，我沒他這麼大本事三心二意，他就替我看著我的車，一樣默契得出人意料。
趙恒說，知道為什麼我樂意帶著你麼。
我說這話應該我問你。
結果，他還是自我感覺特好地自問自答，因為你不會給我添麻煩。
03
沒錯，在這個問題上趙恒覺悟得一點都沒錯。我一點都不想給他添麻煩，因為不那樣，我怕會欠他人情。而我們之間一旦摻雜了感情這種東西，我恐怕自己會把持不住。我希望他好，所以得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能為了一己私欲，把他拉上邪門歪道。
但何止是不想添麻煩，有時候情不自禁就成了遷就。趙恒對我確實跟別人不一樣，盡管對於他而言是哥兒們義氣，可在我就很知足，所以反過來對他好，也是人之常情。
這麼一晃趙恒就先畢業了。那一年對他來說並不容易，他學的經濟，早就有想法想出國深造，而張琦跟我一屆，還有兩年才畢業，這就產生了問題。のの
張琦不樂意他出去，趙恒跟我提起過這事兒，說她覺得異地戀不靠譜。我問他什麼想法，他說沒想那麼多。我說難道你就不擔心你出去了，張琦被別人看上了。
他想了會兒，答得有點文不對題。他說在一起將近兩年了，感情總是在的，但將來會怎麼樣，誰都不知道。
後麵這半句話很空，卻映照了現實有時候的確如此無奈。趙恒忙活了一個學期，最後拿到了offer，但沒申請上獎學金，他考慮了一個星期，還是決定留本校繼續讀研。這個結果對於他們倆的感情而言，無疑是一件好事，那陣子看見張琦跟他在一起臉上洋溢的那種笑容就像是未來的幸福終於塵埃落定的小女人。
而我卻高興不起來。我承認一開始聽說趙恒要出國的時候，有過一些不切實際的念想。也許他出去了，跟張琦的關係就會慢慢淡了；也許在外麵，這家夥會跟著那些開放的美國佬學壞。等來年，我也申請去他在的地方，不是一個學校也沒關係，至少離得近，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但最後，我的不高興卻並不是因為自己的白日夢都落空，我是真的為趙恒的失落而難過。
這個世界有時候大到可以讓人充滿力量，但有時候，又會小到隻剩下生活本身。所幸，趙恒很快就從那次的不如意裏爬了出來。
後來的日子順其自然，趙恒跟對了一個器重他的導師，張琦畢業以後去了銀行工作，我在外企找到一份銷售的工作。
我早就從學校搬了出來，在附近和公司的另一個同事合租了一套兩室一廳。沒想到半年不到，那家夥就辭了職，跟他女朋友回老家買房成家。那時候他剛打下一個不小的單子，老板也很看好他，他倒是走得毅然決然。我問他為什麼想不開，那家夥說他女朋友跟著他五年了，然後反過來問我，在這麼一座偌大的城市，要奮鬥多少年才能讓她有一個自己的窩。多麼現實的問題，那大概是我頭一次認認真真麵對這個慘淡而實際的問題，然而卻又享受著一種孤獨的慶幸，因為很有可能，我這輩子都無福消受這樣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