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段(1 / 3)

的,是專屬皇帝車輦的禦道,每日有人灑掃養護。

唯有皇帝特別恩寵的人,才會準許他在禦道上行車馬。

譬如今上唯一留在身邊的皇子陳雲昭。

現在,陳雲昭正一人一騎,走在禦道上。

這和皇子出行的排場十分衝突——即便是再落魄的皇親貴戚,一旦招搖過市,都會努力在不僭越的條件下,湊幾匹馬,幾駕車,幾個家仆。

而他確確實實是一個人,前無猛士開道,後無衛兵仗身。一人一騎,從容過市。

身著與他身份匹配的白底以金線紋瑞獸祥雲長袍,玉帶束腰,腰下一側懸金綬、玉印、玉佩,另一側掛著一柄文理輝煌,盤繞三爪金蛟的長劍,足踏錦帛軟緞靴,端足了鳳子龍孫的行儀。

瘋瘋癲癲的青陽子,和他擦肩而過,陳雲昭恍然為覺,他神思渺渺,魂遊天外。

“我等有丞相門生、南軍衛尉姚興懷麾下八千人可用,撫順司上下五百人,共八千五百人。”李攬洲冷靜分析謀劃的聲音響在耳邊:“孫卓陽這些年雖然一直妄圖把控白玉京,拿住從十二樓推選往禁軍的人脈,卻一直未能把手真正插入禁軍,現在能為他所用者唯有不到一千人的北軍赤旄營,副都尉是左懷元。”

“所以他狗急跳牆,從幽州撤邊關衛兵。幽、並兩州他經略已久,最少能調回大軍十萬。”

“不能再拖了,這個局麵越拖下去,對孫卓陽越有利。”

“如此動亂,一則上意未明,二則群臣不安,三則民心失定。不到半個月,長安富戶遷走三千五百戶,長安若再不定,南麵但有災荒、匪寇,一呼百應,天下大亂將至也。”

“殿下宜當機立斷,入宮、麵聖、誅邪、定亂!”

陳雲昭問他:“你覺得,我有幾成勝算?”

李攬洲道:“我有上、中、下三策,供殿下擇一掌控乾坤。”

他說這話時,精致眉眼自燈火中盎然抬起來,眉蘊飽滿玉華,身裹雲驤鶴衣,其傲然睥睨之色,一如當初一身灰衣初次尋上他時,對他說:“我有天下重器,人莫能知,今獻之,為殿下誅殺心腹大患。”

他說的“重器”,是青陽子傳人,湛盧劍意燕無恤。

果真不到三月,誅殺了孫卓陽有力臂膀,幽州刺史孫止水。

他果真辦到了。

自那時起,陳雲昭開始相信刺客的力量,也開始體諒父皇的懼怖——倘若棋盤上糾葛纏繞,汲汲營營,精妙布局於一子,而那子忽然被不可阻擋的外力摧毀……是一件超出他的認知範圍並且非常可怕的事情。

與所謂“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兵立潰敗”,是一樣的道理。

這一次,李攬洲出的仍然是這樣的奇招。

他說:

下策是集結兵馬,以手中八千五百人逼宮,取武庫,清君側,迫陛下退位。

此計最大的變數在皇帝手裏還捏著的北軍八千人。如果陳雲昭直接逼宮,皇帝必定會調動北軍,八千五百人對八千人,並沒有太大勝算。更何況如果皇帝還活著,以他多年殺伐決斷建立的威信,號召力是巨大的,陳雲昭很可能腹背受敵,很快被圍剿,故為下策。

中策是避禍遠走,如今上意未明,陳雲昭不動,孫卓陽也不敢動,二者處在一種微妙的平衡之中。故長安戒備並不算森嚴。孫卓陽調動幽、並兵馬,北方必亂,陳雲昭此時可以逃到南方,集結兵馬,等北方國亂,再揮師北上。此為坐山觀虎鬥之計,雖有一定的勝算,然而一旦放任賊寇入中原,無異於引狼入室,再起內鬥內耗,恐有國覆之憂。隻取一時之利,故為中策。

上策……

上策。

說到上策時,李攬洲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後,攬袍跪下:“上策,請殿下與往日無異,清減仆從,宮門解劍,獨自覲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