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去去扶姬顏,姬顏輕搖一螓首,緩緩道:
“我不是太後了,你別扶我,隻要我活著,必須保持這個姿勢,龜背下,壓著鴟吻石,石不動,華表前的鰻甲就不會鬆開,否則,鱗甲鬆落,烏龍池中的龍獸就會把慎遠吞噬幹淨。”
緋顏的手一滯,望向那片深不見底的墨黑的潭池。
這,真的是一種最折磨人的方式,讓一名尊傲如她的女子,永遠保持著這個姿勢,身體沒有死,心,卻在一點一點地走向死亡,這,果然是生不如死。
“姬太後,不論怎樣,我永遠會喚您一聲姬太後。”
緋顏的手握住姬顏伏在地上的手,她的手好冷,冷得猶如冰窟一樣,握住的感覺,和握住一堆白骨,或許,真的沒有任何區別。
“孩子,那日你被劫出宮後,我對你並沒有任何的惡意,因要帶你離開暫時安身的驛館,而你又不願離開,所以,我在那碗麵裏,下了一點迷[yào]。”
她緩緩地說著,語音低暗。她並不想迷暈緋顏,可,為了慎遠,她不得不這麼做。
“但帶你出宮後,慎遠想強行占有昏迷中的你,導致我和他再次起了爭執。我知道,若你那樣失身於他你和他之間,一定不會有將來。我要的,是你心甘情願地慢慢和他在一起,這樣,我才對得起你父親的囑托。可,最終,他為了你,提前上路,連我,都被他舍棄。他對我的絕情,怪不得誰,這該是上天對我的懲罰,這一輩子,我得到太多,也害過太多人,所以,懲罰就是讓我失去這分母子之情。”
“我知道,您沒有害過我。”此時再說什麼,都是無用的,既然玄景讓她來這看所謂的生不如死,想要的,應該就是讓她去求他放了他們吧,“我會求他放了你們。”
緋顏說完這句話,才要起身,姬顏卻用力反握住她的手,道:
“沒有用的,冥皇要的,是讓我交出南越的剩下的國財,可這批國財,根本不在我這。”
“國財……”緋顏低低說出這兩個字,不自禁地望向那支被她覆住手腕上的銀鐲。
“是,先帝曾留下一批國財予我,雖在南越破國前,我曾轉移過一部分的國財,可,那筆國財,卻並非是南越所有的國財。當冥皇用慎遠的命要求我獻出所有國財時,我本來還試圖周旋,但當我看到慎遠的樣子時,所有的堅強都化為空無。”
她一句一句說得極為費力,銀白的發絲在這石室的晦暗中,分外的醒目,青絲白發,這要多大的心痛,才會如此呢?
“所以,您把手中掌握的國財,交給冥皇,因為,您清楚,他的冷血,容不得您的周旋,是麼?”
“是。我把我掌握的國財交予他。可,他要的,遠不止這麼多!我才發現原來,先帝並沒有把所有的國財都交予我。”
“我想,我知道,這最後一份國財在哪裏。”
“難道—— ”姬顏已然明白緋顏的意思。
“真正的國財,先帝分為兩批,其中一批,他留於了您,另外一批,他留給了我的父親,澹台謹。”緋顏說出這句話,手從姬顏的手底抽出,她把腕上的兩隻銀鐲略略顯於姬太後的眼底,道,“我也是在那晚,為了阻住冥皇的棗槊,手心流出的血,將手鐲染濕無意中,將隱在龍鳳紋後的圖案印在了彼時的袖上。
她說得極低,姬顏卻聽得真切。
是的,那一晚,當她在暴雨中,驚覺袖上隱隱映出一張路線圖時,才突然明白,澹台謹口中最後的那句話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