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錢以為自己聽錯了,問:“您說什麼?”

“給我根煙。”

老錢趕忙從衣服裏兜掏出一整包香煙,和打火機一起遞給後座上的齊庸正,再有多麼的納悶和不解,都沒張口去問。

齊庸正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點著後把煙盒和火機一起還給老錢,推門下車,佇立在車門邊。

抬頭,是張宜的塑鋼玻璃窗,裏麵黑洞洞的一片。

他帶著難得抽出空買來的禮物,一身風塵仆仆,急切想見到她的心,滿溢的想念,從機場直奔這裏等著,已經快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後,之前的那一切被這根煙緩緩燃為灰燼,隻剩苦澀的餘味和擰斷的煙蒂。

“走吧。”

他坐回車裏說:“回家。”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一間房都沒有!!”

有家不回的後果很顯然,若再找不到一家旅館,張宜和範長江今晚隻能睡大街。

“這個季節來草原,誰不是提前半個月就定好了房,這兩天正趕上那達慕大會,哪裏還有多餘的房!”

此刻,在錫盟盟府錫林浩特市的一家三星級賓館前台,張宜積鬱的悶氣終於爆發了。這已經是她和範長江自機場出來踏進的第六家賓館,得到的回複驚人的一致,對不起,沒有房。

前台小妹用看待外星人一樣的眼神打量她,這個瘋婆子,給博克手(蒙古族摔跤手)教訓一頓就老實了。她瞥了張宜一眼,打算不再理她。

“別著急,再找找別的地方。”

早已酒醒的範長江伸手拉了拉她,把她拉到了賓館的旋轉玻璃門外。自不遠處草原上吹來的夏風帶著絲絲涼意,直往她脖頸裏鑽。張宜縮了縮脖子,把原本已經在飛機靠背上蹭得淩亂不堪的長發往前一撥,蓋住冰涼的脖頸。

“給。”

範長江不知何時從背包裏取出一件衝鋒衣,擔在張宜的肩上。

“不用。”

她順手一推,“啪”,衣服掉在了地上。

兩人都低頭對著那衣服愣了幾秒,張宜於心不忍,彎腰撿起來撣了撣,遞給範長江說:“上火還來不及呢。哪穿得住這個!”

範長江也不勉強,默默接過衣服係在腰上,同她一起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他們遠眺著正前方貝子廟廣場上星星點點的燈光,還有隱在那燈光後的高台上,桅杆高聳的一排敖包。夜空離他們這麼近,密集的繁星和滿了大半的月亮離他們不過一臂的距離。

那距離如同現在的他和她之間,明明挨著,卻永遠也夠不著。

“火車站那應該有賓館,要不上那看看?明早坐車也方便。”^思^兔^在^線^閱^讀^

張宜的提議此刻看來顯然很不實際。晚上十點半的錫林浩特,沒有公交,沒有出租,甚至沒有幾個人。手機裏的地圖顯示他們此刻距離火車站還有3公裏,而她的手機很快就要沒電。

“找賓館嗎?”

路邊賣完自製酸奶正在收攤的婦女聽見了她的話,突然插~進來問:“蒙古包住嗎?五百一晚。”

五百?!

在沒有廁所不能洗澡滿是羊膻馬奶味的帳篷裏睡一個晚上,也敢要五百!!

張宜迅速抬起手來連連擺,想說,不用不用。範長江已更快一步搶先問:“遠嗎?”

“不遠,坐這個,十五分鍾就到了!”

婦女指了指酸奶桶邊的電動三輪,說,你倆抱著桶坐,快的很。

西北人,講“很”的時候帶著後鼻音,聽上去是“快的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