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比起那提線的主人,他才是將她傷得體無完膚的那個,才是她恨之入髓的那個。她寧願繼續不知疲憊地當那被~操縱的木偶,也不願活在有他的世界裏。

他走了。轉身擰開門,一陣風似的走了。她無力地倚在床沿上,刹那間眼前的一切已浮於水麵。鹹澀的水流噴湧太急,淺淺眼眶根本承不住,轉瞬凝成連片的水珠向下飛墜。她又在為那個男人哭了嗎?沒有。她哭自己怎麼變成這副難看的模樣,她哭臉上的傷火辣辣地疼,她哭自己怎麼這麼倒黴第一天到新單位上班就被打了。。。。。。可以讓她哭的理由太多太多,好在沒有一個因為他。

初冬,天明顯黑得早了。幹燥冷冽的空氣裏,少了飛蛾為伴的路燈落寞地點點亮起。趕著填飽肚子的行人縮起脖子,兩隻胳膊緊貼在身側用力走著,走過華奧樓下這個舉止怪異的高個子男人身邊,看這個男人凜在寒風裏,如同剛學會數數的孩子一樣認真而仔細地從下往上數著,一,二,三,不敢眨眼,不敢分神,一直數到十四;再從左往右數著,一,二,三,然後他的目光停在某個隻有火柴盒大小的白色方框裏,仰望,那不過十四層卻有如古巴比倫通天巨塔的高度,在這個被施了黑魔法的欲~望之都,惴惴遙不可及。

“讓她帶薪休假吧,等傷好了再來上班。”

他緩緩垂下高昂的頭顱,掏出手機給傅軍發完這條短信後轉身打給邱添:吃了嗎?事情剛辦完,恩,好,一會見。

雷鳴費盡周折,終於在一周前委托中介租下了邱添隔壁的公寓房。在那個攝像監控無死角的高檔公寓樓裏,不想落下個入室盜竊的罪名,當個安分守己的租戶,或許更符合常理。

“實在不好意思。”

見齊庸正走進旋轉餐廳,邱添放下手裏的玻璃杯,淺笑著看他,說:“餓了吧,菜馬上就來。”

自他入主翰能,他們一起吃午飯已經有段時間了,晚飯,倒還是頭一次。白日裏,眾目睽睽下,吵雜喧鬧的大食堂,不時有人過來和齊庸正咬耳寒暄的用餐環境變成了此時此刻,曖昧的夜,麵對麵的兩人,世貿樓頂的法式旋轉餐廳,鮮花,燭台,空中夜景。

且,這是他快速處理完手頭的事主動約得她。

邱添揮散著濃濃的女人味,食指劃過自己飽滿的唇瓣,落在他的手邊,說:“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

他不說,在她的意料之中,若他當真說出來,她反倒要懷疑孰真孰假。

“對了,你還有一件外套在我辦公室放著呢,總說給你送過去,總忘。”

“什麼外套?”

齊庸正確定自己從沒落下過衣服在邱添那裏,之前一直意興闌珊的眼驀地機警起來。

“淺灰色的羊絨西服,上次你去開能源經濟會的時候一個叫張宜的女孩給你送來的。見你沒在,就放我那了。”

蘆筍沙拉,法式鵝肝,鮮焗扇貝。。。。。。服務員微微欠身,擺盤精致有如藝術品的菜點整齊地輕落在長條餐桌上,矮腳玻璃杯裏的白蘭地自齊庸正手中晃出迴旋的弧度,冰塊在那晃動中撞出清脆的聲響,邱添的眼從他青筋微凸的手背移到臉上,比起那幾欲捏碎酒杯的力度,他臉上的表情看似柔和多了,他微微翹著嘴角,嗤笑了一聲說,處理了吧,不用給我。

“洗得很幹淨。”

“是我沒說明白嗎?”

他臉上那抹嘲弄的笑收得太快,眨眼功夫已換上滿臉的不耐和陰鷙。邱添無聲應著,心下對自己這一輪的試探結果十分滿意,麵上卻低勉而卑微,怯聲道:“明白了。”

四處是餐盤刀叉撞擊的叮咚聲,人們壓低了聲音交談時聚在中低頻間的嗡嗡聲。齊庸正煩躁地喝幹了杯裏的白蘭地,抽起餐巾抿了抿嘴,用了些力氣把那團餐巾擲在桌上,站起身說:“走,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