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關把信拆開,讀給嚴沁聽:
小關,當你收到這封信時,我已在遙遠的故國與我所愛的人成婚,從此過一種溫暖愜意的新生活,就象一隻鳥終於找到了屬於他的安樂窩。
那個帶給我平安喜樂的人究竟是誰,是毋庸置疑的。嚴沁,不僅是一個名字,也是鐫刻在我心上的人。
男人說這個在外人看來或許有點可笑,但是如果一個女人不僅能給你妻子的溫存與愛,也能給你共為人類的同行者的溫暖。讓寂寞孤獨和行走的困惑,變成一種在暮色中尋找星星的遊戲,讓那些微閃爍的光芒映亮你臉上的每一絲微笑與每一滴淚。不必言語,牽手即是相知。
我想我是幸運的,我願意將這幸福與你分享。
師兄關重山敬上。
小關對嚴沁說:“師姐,我在收拾行李時無意中發現這封夾在書裏的信,我特意帶過來給你,我想或許你願意保留它。
時間是數年前,夏日。嚴沁清晰記得關重山對自己說:“沁沁,不管了,什麼都不管了。我們結婚,帶上戶口本,帶上身份證,拿齊所有手續。民政局一開門我們就進去登記。我們要做合法夫妻。”
夏日驕陽,嚴沁懶洋洋伏在關重山膝前數他手臂上的汗滴。麥色肌膚,汗毛清淡。嚴沁驚奇且不以為然的扭頭問他:“小關,為什麼你這麼缺乏男子氣?”
這草率的一句問話讓嚴沁整整受了一下午的教訓。結婚,領證,好啊。這不是順理成章且容易的事嗎?他們倆無病無疾,年齡相當,職業上等,錢途光明,彼此情投意合,知識學曆相貌無一不配。外無欠債,內無第三者插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關母周芳極力反對。但是天底下有一個母親最後能強得過自己的孩子呢?關重山信心滿滿的對嚴沁許諾說:“媽媽會同意的,媽媽一定會發現你的好,我們會是幸福和美的一家人。”
他們那時還很年輕,還不曉得愛情原本就是易耗品,會在每一次爭吵和對自尊倔強的維護中慢慢的失卻光彩與流逝。關重山那樣愛,那樣愛她,也曾在暗夜中,在以為她已安眠的時刻歎息著說:沁,為什麼你不能理解一下我的媽媽,她隻是一個可憐的害怕失去孩子的老人。
可憐?不過是失卻人格,占著血親的名份,恃愛行凶。
可憐?真正可憐的是她嚴沁。前半生被人翻雲覆雨登高跌重,後半生流離顛沛心神不寧沒一處棲身之所。
她沒有失去一切,卻失去了回憶過往的青春,喜悅,快樂與悲傷時心靈坦然自由的權利。她失落的年華,永遠永遠都深埋在一個不可測的黑洞之中。風起風落,雲卷雲舒。在不經意間她就會緬懷,沉溺,以致於眉底眼底常含數縷鬱色與恍惚。鍾衡問:嚴沁,為什麼你常常會聽不到別人的說話,為什麼你常常會看不見別人的眼色?不是看不見,也不是聽不到。是她的心拒絕感知。為了規避痛苦,嚴沁選用了最最安全的方式來保護自己:在每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裏,做一個不知砍柴牧馬看海的女人。
相較於她的痛苦,錢又能彌補什麼呢?她一生都已盡數毀在兩個女人不知所謂的執拗與堅持上頭。還有這個男人的深情,更是她生命中不能負累之重。
嚴沁聽小關解釋:“原來的信封不小心被油湯弄髒了,我想師姐你一定很想保存這封信,所以特意跑到賣場,買了一隻新信封。”
她微笑再微笑,眉宇間盡是毫不在意的清淡神情。嚴沁說:“既然是師兄寄給你的,你就自己保存好了。你看。”嚴沁輕輕摸著肚子,“我已有新生活,不想也不願意再沉溺於過去。你師兄已經走了,那是他自己的選擇,既然如此,就讓他安靜的再無羈絆的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