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何太太朝張明揮手。
“不必了,我親自去,我也很久沒見到小帆他們了。”
說完隨即走出偏廳,尋至後院。
平日閨房裏秦弱水和他相敬如“冰”,總想盡辦法讓他在別房過夜,隻要他一跨進房門,她和小鵑的笑語晏晏瞬間消失,他對她本無所求,但被拒千裏之外,總是不舒坦。惟獨聽他有事上何家,她態度丕變,看不見的眸子炯炯發亮,溫言軟語央求他攜她回門,原本淡如菊的神情,霎時婉約動人,為了那抹難得的姿顏,無意間,上何家次數也多了。
他何時在意起女人的感受了?而且,還是個算計他的女人。
他嗬口氣,不再鑽研這個理不清的問題,踏過拱橋,幾句嘹亮婉轉的清唱隨風入耳——
“私攜手,眉黛愁,香肌瘦,春宵一刻天長久,人前怎解芙蓉扣——”
他極目循聲望去——涼亭裏,二女一男有坐有站,背對著他的正是秦弱水,彎起纖指,邊唱邊輕擺柔軀,丹田出乎意料的有力,身旁儒雅的陌生男子輕抬她肩臂,矯正她的身段,表情有著激賞。
齊雪生甚為訝異,跟著擰起眉,無聲無息走進涼亭。秦弱水似乎不介意男子的碰觸,認真諦聽著軟語指導。
“舅舅,您來了,姊姊唱曲兒給我們聽呢!柳先生說姊姊唱得比我還好。”小帆擊掌叫好,跳起來攬住他的手。
秦弱水動作乍然休止,收斂姿態,靜默一旁。
“齊老板,許久不見了,近日可好?”男子欠身道好,不卑不亢。
“柳先生好。我這姊夫麵子真大,請得起先生到家裏賜教,小帆姿質普通,可累您教導了。”齊雪生淡然寒暄道。
柳彥是昆曲界名角,齊雪生陪妻子上戲園幾次,兩人不算陌生。沒有粉墨登場的柳彥,如一介書生,年輕挺拔,城裏一般大戶人家都好聽戲、唱戲,有時還學戲自娛,何家為了子女興致,不惜重金延攬至府裏教授,若不是今日偶遇,他竟不知秦弱水嗜好昆曲,而且唱腔悅耳。
“哪裏,何老爺不嫌棄罷了。”柳彥謙詞。
“時候不早了,我們這就告辭。小帆,跟著先生好好學,別偷懶了!”他握住秦弱水柔掌,不再逗留,轉身便走。
秦弱水一路不吭聲,任他牽係,意外地,他竟命小鵑坐另一輛人力車,他與她上了同輛車。
“我倒不知你會唱《桃花扇》。”半路上,他終於沉沉開了口。“今天很開心吧?”
她垂著眼思索,齊雪生城府深,難捉摸,問這也不知是何用意。
“能和柳先生學戲,是很難得的,舅爺該讓我多待一會兒。”她如實答。“反正我待在齊家也沒什麼作用。”
“作用?”他嘴一勾,哼道。“你的作用就是作好側室的角色。最近太常帶你回何家了,心似乎也野了,老唱這些淫辭豔曲,日子遲早熬不住,我勸你,收收心,否則隻有苦了自己。”
她倒抽口氣,麵頰頓時又紅又青,回不了一句話。
他這是在譏諷她不知好歹吧?她眼盲,就該安份守己,不該有一絲妄想,連唱個戲也得禁絕。他竟識她如此淺薄,一顆春心難掩?
她憋著一股氣,直到齊宅,下了車,進了前院,她甩脫他的手,壓著嗓子道:
“舅爺,您念過大學,到過海外,竟也和腐儒一般見識,我真是錯看了你!我有自知之明,不會給齊家丟臉,您不必時時提醒我。”
齊雪生一怔,慍怒升起,顧忌下人在後,他貼近她的耳道:“我要是一般見識,就不會讓你毫發無損的待在齊家,過著小姐日子,還得小心別讓你誤會我對你別有用心。秦弱水,我的忍耐有限,你最好別惹惱我,你看不見我,也該聽得懂我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