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萬年?拉倒吧。我不是打擊你,我覺得我才是那種長壽的人,基本上老不死的都我這種,不像你那麼歇斯底裏,也不像蘇杭聰明得走火入魔,我這種人一般都能平安到老。”
“那你說活到老有啥好處?”
“沒好處。多吃點多拉點多哭點多笑點。”
梁夏在塑料袋裏掏出一隻麵包。就剩這隻了。他不打算喂海鷗,他有點餓,自己掰開吃,把另一半遞給艾北。艾北說我們把艇靠岸,去吃小鍋米線吧。
放在火上的鍋,比碗大不了多少,紅銅做的,正是所謂的小鍋。小鍋裏舀上高湯,待湯煮沸後,加上剁肉帽子、豌豆尖、酸醃菜、油辣椒和醬油,最後再放米線入鍋.一碗小鍋米線就做得了。微微的、恰到好處的一點酸味、鮮味、甜味和辣味,深得中庸之道。當昆明人吃得滿身大汗的時候就是最舒服的時候。
八十年代有個民謠:看不見的戰線,打不盡的毛線,吃不完的米線。
看不見的戰線,是一部八十年代從朝鮮進口的電影。八十年代初,人們的文化生活還比較單調,因此,這部“進口大片”就被反反複複看了無數遍。打不盡的毛線是指,八十年代的昆明,不管年青或是年老的女人,不管春夏秋冬,不分晝夜地織毛衣,籍此消磨太過悠閑的時光。或是為親人、戀人、熟人展示自己心靈手巧,或是積累些街坊婆姨們的談資。米線和這兩樣東西是齊名的。
各抱隻小鍋,用筷子邊攪邊吃,梁夏很快吞下大半,艾北仍在耐心的對著筷子上繞得像線圈的米線吹氣。梁夏叫服務員再上兩碗來。
艾北說:“你也開個飯店唄,現成的菇子。”
他還是想給梁夏弄貸款。這是艾北的毛病,你越往後撤,他越上杆子。深得敵進我退之精髓。
“飯店不賺錢,微利行業。我在北京常和那些人聊,他們都說也就賺兩成左右,現在幹什麼行當都不止這麼點。連普通的銷售員提成都比這高。”
“餐飲流水大呀。你別拿餐飲和賣藥比,超過百分之五十就是暴利,你要是想暴富,那搞餐飲來錢確實相對慢。但餐飲穩定啊,地頭上我有不少關係可以介紹給你,你安心做,給區裏貢獻點稅收和GDP,然後過個五六年,到人大或者政協去混混,你的路子就是民營企業家,挺好的。我呢,也努力搞本職,這樣咱倆四十來歲的時候,在市裏就能算上個人物了。那時候,老婆孩子跟著都能沾光。咱們也不枉男人的使命對不對。”
“你到底和崔穎還過不過?” 梁夏把艾北問住了。艾北用筷子在米線裏亂攪,將整碗都攪成紅湯。梁夏說:“宋般若不能就這麼耽誤下去,菱角現在雖然小,過幾年也是大問題。這兩個女人要嫁人都難,宋般若真就一輩子這樣了?我不信。”
“人結婚都是有所圖的。圖錢,圖權,圖色,圖打發時間,圖生孩子,圖合法□,你想想宋般若圖什麼?她要是沒什麼可圖的,她這輩子肯定就這樣了。要我說啊,菱角是肯定會出嫁的,宋般若還真沒戲。你知道為什麼嗎?菱角在往上走,宋般若在往下走。她倆呀,一個起點太低,一個起點太高,所以菱角的命比宋般若好。”
“那蘇小若呢?”
“蘇小若根本是中頭彩唄。”
“我呢?”
“你啊?我幫你想過了。將來記者采訪你的時候,問梁總白手起家創業成功的最深感受是什麼?你肯定要說,感謝社會各界對我的幫助。使我從一個孤兒成長為企業家。你也一直在往上走呀?你自己沒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