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是些什麼呢?梁夏猜大約不外乎金銀首飾銀行存折之類財物,不知會不會有人寄存一些折算起來毫無價值的寶貝?梁夏小心地把裝著斷指的小玻璃瓶放進去,推到最裏麵,他擔心萬一有人開關櫃門時太用力,震動了小瓶,倒下來跌碎,他用紙巾仔細包裹了好幾層,這樣就安全多了。小瓶的高度和重量在這樣的包裹下應該可以抵擋輕微的撞擊。他輕手輕腳關上櫃門。

整麵牆都是保險箱,有點像北京八寶山的骨灰牆。每個靈魂占據一個小格子。保險箱的小櫃子裏也同樣裝著很多靈魂,保險箱隻提供寄存功能,對裏麵的寄存物並無承諾,假如這裏失火,所有寄存物付之一炬,這些櫃子的大半主人都會失去靈魂痛不欲生。

梁夏把房產證塞在旅行箱的夾層。宋般若和菱角帶著蘇小若去機場送行。她們近來學習炒股,買了各種參考書籍及光盤,還在證券公司開了戶頭。手機也下載了客戶端,時不時掏出來按幾下。這事不耽誤她們拓展市場。她們告訴梁夏這兩周虧了幾千塊,不過沒關係,似乎找到點感覺了。

蘇小若早飯沒吃飽,梁夏要帶她去T3航站樓找地方吃東西,蘇小若不肯,她說等會出去吃麵條。她寧願挨餓也不肯在航站樓吃是為了省錢。機場什麼東西都貴,小丫頭明白。蘇小若喜歡米線,可北京的米線館沒有麵館多,麵條和米線算是近似吧。

蘇小若對錢異常敏[gǎn],這和小時候的梁夏如出一轍。暫時沒能力掙錢的蘇小若很自覺的把省錢作為本分,她所能做的就是盡量少花,這是她力所能及的貢獻。這孩子沒白養。

梁夏很想看到她任性的堅持索要某些東西,就像隨處可見的那些躺在地上耍賴要求大人滿足自己的寵兒。可蘇小若從不那樣,尤二姐沒有撒謊,蘇小若正如她所描述的:不煩人,有口吃的就行。

對於周恕淳申請貸款的事,艾北是很謹慎的。就貸款審批來說,所有的不良貸款在當初申請時都曾手續周全、無懈可擊。隻是在信貸崗位上滾多了,對項目有特殊的嗅覺,再嚴密的資料,艾北也能憑直覺判斷出這筆款子是否有去無回。老周久經沙場,艾北對他反而比對常規客戶更嚴格,周恕淳很配合的提供各種原始憑證。他但凡去艾北辦公室都喜歡帶著梁夏,似乎梁夏是他的護航艦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剛回昆明沒幾天的梁夏又被周恕淳拖到銀行去了。艾北讓周恕淳再等段時間,他需要做個調研。於是老周先告辭,他訂了晚上的包間,那家飯店有極品海鮮。老周介紹起來如數家珍:都是從沿海一帶或國外空運來的。有在香港和廣東最時髦的“東星斑”,每公斤要1376元,一條魚就得花上2000多,蘇眉魚每公斤1596元,一條蘇眉魚少說也有3公斤重,沒有5000元甭想嚐鮮。老周要親自去挑,去晚了好的就被人挑光了。

梁夏關上辦公室的門,對艾北說:“別批給他,這老頭我就是不想他稱心如意。”

“要真的符合貸款條件的話,該批還是得批。”

“那你就拖著,拖久些。”

“嗯,拖久些。”艾北笑著點頭,“北京的姑娘們怎麼樣?都好嗎?市局的新任局長正在辦交接手續,我舅舅說這個新局長是個狠角色。”

“新官上任三把火唄,最多抓點蝦兵蟹將,沈謙不會有事的。”

“我們科新來個女孩兒,長得挺好看的。我幫你們撮合一下?我是她領導,估計她會給麵子的。再說你條件也不差。”

“有多好看啊?和宋般若比怎麼樣?”

“她倆不是一類,她挺文靜的,適合做老婆,也不是宋般若不適合做老婆,小宋當老婆沒說的,我意思是這女孩兒看上去比較像老婆。”

“你繞口令呢?”

“她陪出納去市行調款了,不然我叫她進來你看一眼。”

艾北的車停在地下,他說算了坐你車去吧。梁夏的車就在路邊,但他沒找到車鑰匙,艾北問會不會丟在辦公室?梁夏說不會。在褲兜裏摸了一會,鑰匙掉進鞋子,艾北取笑說口袋破啦沒人補嗎?真該找個老婆了。

梁夏從鞋子裏抽出鑰匙,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安,似乎渾身的汗毛都聳立起來,風微有涼意,天空不甚晴朗,路邊隻有他和艾北兩個,世界失去了聲響,所有代表生命的氣息和影跡都不存在,他和艾北兩個仿佛處於無人區,有什麼正在猛撲過來。梁夏掉頭往身後看,這時候艾北推了他一把,這個推十分倉促,因此力度並不太大,梁夏向人行道衝出去幾步便站穩了。他回頭時看見一輛紅色桑塔納將艾北鏟了出去,艾北從車頭那裏彈出很高,就像是孩子們玩蹦床那樣,他在空中連著翻滾了幾圈後落在地上,翻滾的速度快得簡直如同靈活的小鳥。

又是死亡證明。白色的,和診療單差不多。計算機打印,有編號,格式有點像化驗單,包括姓名、性別、職業、實足年齡、身份證號、死亡時間、死亡原因、有醫院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