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萬籟俱靜。地麵上揚起一陣薄薄的白霧,輕柔緩慢,如同梁上肆意蠕動的蛇,自窗隙門縫裏悄無聲息地潛入。
「叮鈴、叮鈴、叮鈴……」懸在門梁上的驚魂鈴清脆地響了起來。
有人不請自來,是來自黃泉彼岸的不速之客。
傅長亭霍然睜眼起身:「大膽孽障,還不速速現身!」左手掌心翻轉,藍光熒熒,九天雷火赫然運於指間。
鬼霧,無邊無際。片刻間充斥整個房間,白色的煙氣在腳下彌漫遊走,絲絲縷縷,妖冶飄忽。
「聞聽紫陽真君下凡濟世,降妖除魔。今日一見,果真風姿不凡。」濃得化不開的霧氣裏,有人輕笑出聲。圓潤的嗓音忽近忽遠,飄渺恍如隔了萬水千山,真切又彷佛近在耳畔。
無聲地,臥房的門扉緩緩打開。「叮鈴!叮鈴!叮鈴!」驚魂鈴振得響亮,古樸破舊的鈴鐺劇烈顫動,照射出刺眼的金色光芒。
客棧中的人們睡得死寂,似乎壓根聽不見。
道者凝然不動。掌中雷火熊熊跳躍,把一雙冷厲的眼瞳映成一片冰藍的色澤。
「孤魂野鬼,冒昧相請,實屬情非得已,望請道長海涵。」這是一個同樣做道士打扮的青年男子,霧靄茫茫,道袍飄飄,出塵之態儼然不似鬼魅,卻仿若仙者。
「在下韓覘,見過道長。」薄霧後,他躬身作揖,語氣斯文,「家中小妹久仰真君盛名,朝夕思慕,輾轉反側。而今,小妹出嫁在即。在下鬥膽,特請道長於三日後子夜,往西城門外觀禮,以慰小妹往昔一片癡戀之心。」
鬼氣,陰陰冷冷的鬼氣交相纏繞,在傅長亭身前結成蒼白的煙幕。
「住口!人鬼殊途,魔道相侵,豈容你妄生事端!」道者眼中寒光大熾,周身霞光隱隱,天罡正氣回旋縈繞,「大膽妖孽,既敢孤身來犯,那便休怪貧道手下無情。」
他劈掌揮去,雷鳴聲起,電光四射,頃刻間便將滿室鬼霧打得煙消雲散。
「啊呀——」一聲低呼,自稱「韓覘」的鬼影身形急急後撤,轉眼不見蹤影。
風起蟲鳴,沙沙的葉聲再度盈滿耳畔。前院傳來老店主家小孫子被噩夢驚醒的哭聲。
驚魂鈴激越的鈴聲戛然而止,一動不動懸在門下,破舊而黯淡,彷佛月光投射在牆上的一道淺淺黑影。
方才發生的一切就如那消散的霧氣般未曾留下半點痕跡。傅長亭回到床邊繼續打坐。眼觀鼻,鼻觀心,心如止水。
翌日一早,平易近日的王侯前來敲門:「道長昨夜睡得可好?」
已經習慣了傅長亭的寡言,秦蘭溪對他的冷漠麵容渾不在意,逕自說道:「這些天路途勞頓,果然是困乏了。昨晚竟睡得不知不覺,待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真是要不得,倘或行兵打仗,如此大意,是要被夜襲的。」
飲過赫連鋒遞來的茶,他又微笑感慨:「本王都不記得,上一回睡得這般安逸是什麼時候了。赫連,你記得嗎?」
赫連鋒搖頭道:「屬下忘了。」
「我可記得。」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忽地促狹一笑。
赫連鋒古銅色的臉龐上寫滿困惑。秦蘭溪卻不再多言,抓起桌上的包子,去逗引店主家的小孫子:「豆子,昨晚又尿床了?」
「才沒有。阿莫說,再尿床他就不和我玩了。」
「哈哈哈哈哈……是嗎?那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