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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是他殺了師父,是他解散了絕天門……我應該要恨他的,我以為我會恨他的,可為什麼情況不是這樣?我從沒想過,再見到他時,竟像見著許久不見的兄弟,除了懷念,沒有其他,甚至為他這些年的平安感到歡喜。我……我對不起師父!對不起絕天門!”

師父和絕天門,曾是她最在意的人與事──什麼時候,她變了?

雖是甘心擔、願意受,這樣的她,仍是讓齊磊一時間慌了手腳。“師父,你、你、你別自責、別難過,這……這不是你的錯!這不是你的錯!”

“不!這是背叛,是背叛啊!”她霍地抬頭向他,眼神散亂。

救命呐!平日的靈光怎麼這會兒全失蹤了?齊磊急著想說些安慰話,卻苦思無方──好,一不作、二不休,豁出去了!

“背叛就背叛嘛,有什麼大不了?!”他說得豪氣幹雲,然後,跪轉成正麵朝墳的方位,中氣十足地嚷喊:“師祖,徒孫齊磊給您磕頭!磕完頭,就算師祖免了師父的罪。”

“齊磊,你……”纖指扣住他的肘。

“師父,你別攔我。這約,我跟師祖定了。”他掙開阻力,堅定的眸子炯瞪著碑上“關司鵬”三字,字字重烙:“說好,磕完頭,你就放了師父!”

長身直上直下,他的額頭撞在硬地,砰砰作響,半點兒不含糊。

練如灩怔怔望著,心緒亂了、淚水傾了、情動再抑不住了。

“齊磊,夠了!這樣夠了!”再度扣住他的肘,胸口泛著酸楚。

他回了個笑:“再等等,還差兩個就大功告成。”說完,又繼續彎腰完成最後兩個叩首。

當齊磊直起腰杆、昂對墳碑時,驀地興起了睥睨天下的飛揚意氣。洪了嗓門兒,他朝“關司鵬”喊話。

“頭,我磕完了,今後,師父不再是你的,也不是絕天門的了!”

這次,換他主動抓扣練如灩的手臂:“師父,咱們起來,別跪了!”

兩人相互攙扶,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傻瓜!你這樣做,以為師父真聽得到、看得見麼?”練如灩口裏輕斥,心下卻是軟疼:“瞧,額頭都破了皮、出了血!”

她邊說,邊伸袖為他拭了額間滲血的髒汙;同時,齊磊也伸了袖過來,卻是為她抹淨頰邊沾淚的水痕。

這好長好長的夜,終於要結束了。他和她,都在東方天際發現了微光……是的──旭日,即將東升!

第八章

在長安盤桓數日後,終於到了離開的時候。

舉步跨出門檻,練如灩還是忍不往回頭,鳳眸抬望石匾上接著的“絕天門”三字,心裏百般滋味。既有恍如隔世的迷惘,又有撥雲開霧的清朗……

齊磊明白絕天門之於師父的意義有多深,於是靠了過去,在她耳邊輕說:“明年這個時候,咱們再一塊兒來給師祖上墳。師父,你說好麼?”

“明年麼?”她移了視線,對上他的湛眸,驀地笑了:“嗯,明年再來,咱們一塊兒來。”

兩人並肩往煙霞山下去,步履起落間有分輕快。

“之後呢?師父想往哪兒去?”

“你呢?你想去哪兒麼?”要是以往,她總是漂泊天涯、四處為家。

“隻要能跟師父在一塊兒,都好。”齊磊亮出晴空般的笑容:“不過,離開幾個月,我還真懷念咱們酒肆裏的茅草床咧!”

明眸流轉,練如灩睨了他一眼:“不是有人嫌濮陽坐南朝北,夏不涼冬不暖,春無雨秋無收,沒什麼好待的?”

齊磊尷尬地搔援後腦,幹笑地支吾著:“嘿嘿……當時我隻是……隻是……”

“隻是不想看到東方曜。”

“師父英明!”前話衝出口,他連忙補了句:“現在我對東方大夫感激得很,不會像以前那樣了。”

“是他告訴你,我在絕天門總殿的?”

“嗯,就是他。”提到東方曜,齊磊猛地想起一件事,乍然停了步子,大手往頭邊重重拍了下,高聲嚷道:“哎呀,我這蠢腦袋!一瞧見師父,心裏快活,東方大夫交代的事,可就被我丟在旁邊了。”

“哦?什麼事?”她也停了步子。

“師父,當時,你為什麼……為什麼不說一聲就走了?”齊磊問得小心翼翼。

練如灩微怔,別過了螓首:“不是在信中寫得明明白白麼?”

“不隻是這樣吧?”否則,東方大夫為何要他問清楚?

“那不重要了。”練如灩回眸向他,挽起輕笑如水風,涼沁悠悠:“你已經找到我了,不是麼?”

凝盼她的目光,沉著:“可我怕沒問清楚,有一天,師父又會不告而別……”

“以後,不會了。”香腮泛著嫣紅麗色:“既然說好了,明年咱們一同來這兒上墳,總不是各過各的,到了日子才約著碰麵吧?”

“太好了!”年輕俊容頓時亮了,他忙不迭地繼續說:“那這樣,我現在就要定了,不隻明年,還有明年之後的每個明年,咱們都一塊兒來,好不好?”

明年,還有明年之後的每個明年──他要同她定的約,聽來像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