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隻是……”
“你要說的,我都明白。”截了他的話,練如灩溫聲道:“這幾天趕著縫你的春衣,人都快僵了,現在找你過招,就是想活絡活絡筋骨。”
其實,她本來沒有這個意思的,會這麼說,無非是因為剛剛瞧見了他獨自閑坐的模樣,著實讓她舍不得呐!
“如果是這樣,那小徒當然得奉陪啦!”
這齊磊呀,沒發現自個兒露出來的笑……太開懷了點兒麼?
明眸含趣,直睇著他,晶晶燦燦的。練如灩將齊磊的每分表情,看進了眼、放進了心。
一次行得通,兩次也可以,但到了第三次,那就很難說!
每回看他一個人練到氣悶,練如灩就開始想盡理由,要他答應跟她比劃;否則以齊磊的實心眼兒,一旦決意如何,就難更動了──要拜她為師的時候,是這樣;堅持天天為她煮湯,是這樣;而現在,不願和她比劃演練……亦是這樣。
隻可惜,沒用上幾次,這招就讓他識破了。
之後,無論練如灩來軟的、來硬的,他寧可“咚”地聲跪在她麵前,求她摳下怒火,也絕不和她動手。
“今兒個,怎麼又不練功?”她才從市集回來,就見齊磊窩在屋頂上,兩袖卷得老高,正在鋪瓦,忍不住抬仰了頸,洪聲問道。
齊磊聽了喚,視線往下探去,做了解釋:“這兒久久沒人清整,換瓦、鋪瓦這等粗活兒,當然該由我來做。要不,哪天屋漏偏逢連夜雨,可就遲了。”
是這樣麼?練加灩淡淡一笑,心中已然有譜,卻沒多說什麼,隻撂了句:“先下來歇歇吧,爐上煨著的蓮子湯差不多好了,趁熱喝吧!”
“哦好,這就來了!”
當他笑眯眯地走進內室,練如灩已經盛好蓮子湯擱在桌上。
“大冷天裏,能有碗蓮子湯喝,肯定是我前輩子功德積得夠!”齊磊雙手捧起湯碗,臉往蒸騰熱氣湊去,真個滿足模樣。
他的舉動表情,令練如灩不禁莞爾:“這蓮子湯這麼了不得麼?要用前輩子來積功德?”
“這蓮子湯呀,一口甜了嘴、二口暖了胃、三口舒了心,當然了不得!”舀了一匙又一匙,他喝得痛快、說得起勁兒。
練如灩無奈又好笑地朝他睨了眼:“我不知道它有沒暖胃舒心的功效,但甜嘴這項,我瞧是真的。”
“是師父煮的,自然就有暖胃舒心的功效啦!”
“你呀,這幾天不練功,改練嘴皮子了麼?”她微笑著搖了搖頭,瞅著他的眸光卻是十足認真。
師父的話,說來好似隨意,實際上可不輕便呐!
齊磊將全綻的笑容稍稍斂了:“沒有啦,練功練久了,難免……難免會想做做別的事兒。”
“你是怕一個人練得無聊,又不想同我過招,更擔心我若提了話,師徒倆各有堅持,會將咱們關係弄擰”深深睇著他,檀口逸了輕喟:“這樣下去,你不會開心的。”
“不開心?跟師父在一塊兒怎麼會不開心呢?不信的話,師父瞧……”齊磊立刻咧了個好大的笑容。
練如灩原本已經正了容色,現下又被他的表情逗得笑彎眉眼──唉,兩人在一塊兒,真正開心的,是她呀!
※※※
每年二月初七,濮陽近郊的寧山有舉行“山燈會”的傳統,早年本是向山神祈願的通宵法會,到後來,竟成了賞燈夜遊的活動。不僅把來了各地商賈,還有許多四處遊藝的戲班子共襄盛舉,稱得上濮陽當地的一大慶典。
“師父你瞧那邊,演的好像是‘哪吒鬧東海’,咱們去看看吧!”
“噯,賣冰糖切糕的,師父師父,咱們買一個,一人一半,好不?”
“咦?那個賣的什麼東西?好怪!走走走,咱們問問去。”
齊磊聽人說起這“山燈會”,覺得有趣,便找練如灩一同來逛逛,果然熱鬧得很;隻是越到中夜,觀燈遊市的人潮越是洶湧,想並肩而走,著實難了。
“師父,別走散了。”齊磊一把執起她的手,揣在掌中,放心一笑:“這樣,應該就不會走散了。”
“走散了也不打緊,咱們各逛各的,要是累了,就先回酒肆。”綻了抹淺笑,她輕聲道。
“是沒錯,但一個人逛就少了興致,所以,還是一塊兒比較好。”
一個人,就少了興致?練如灩睫羽稍斂,在眸下四成陰影,淺笑卻依舊。
結果,應了練如灩的話。真到人擠人的時候,牽得再緊的手,也不得不鬆。
事實總是無奈的,不管是誰,都必須接受。
時近四更,“山燈會”終於到了尾聲,徒留幾掛零星的殘燈,以及三三兩兩、正在收攤的販子,還有──頹著表情、緩著步子的齊磊。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兩人一走散,就再找不到了?難道師父真的先回酒肆了?
正當齊磊陷入問想之際,耳畔忽地傳來一聲清喚。“齊磊!”
他立刻抬頭,眸亮了、嘴笑了、心喜了:“師父,我找你好久,一直找不著,還道師父先回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