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的對話盡數托出。
“就這樣麼?”她毫不訝異。
“這樣還不夠?”說到最後,齊磊仍是露了慍色:“她們論長說短的對象,如果是我,我可以無所謂,可怎麼能讓師父受這樣的侮辱?!”
“我早說過,會有閑言閑語傳出來。”練如灩微微一曬,眯著他的眸光,澄澈而柔亮:“不過,既然當時答應要隨你回來,我心裏頭就備了底。所以,我不氣,你也別替我惱,這樣可好?”
溫言軟語在耳,齊磊感動於心,忍不住輕輕攬她人懷。“我不想師父委屈。”
“我知道、我知道……”喃喃的撫慰,訴在他的胸膛。
“咱們……”俊容終於浮了笑,他一字一字慢慢地說。“回酒肆吧!”
“回酒肆?”練如灩揚起螓首,微微露驚。
“是啊,難道師父不想回去麼?”
驀地想到齊夫人的希求,她斂了唇角:“你難得在家,多留一陣子吧。”
聞言,齊磊不由得一愣。本來,他以為師父聽了會很開心……最後他還是低聲同意了:“師父這麼說,那……那就這麼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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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白楊山的無涯道長有一套什麼……什麼破邪劍法,很厲害的,你瞧,要不要請他來齊園?”
“或者,法相寺的空智大師?”
“還有還有,聽說那個星岩幫的楚星岩也挺強的,不是麼?”
“這雲家小姐,大嫂我是見過的,人美不說,琴棋書畫還樣樣行。”
“還是,你喜歡小家碧玉型的?沒問題,包在二嫂身上!”
“噯噯噯,三姨有個表妹,燒得一手好菜,繡工更是絕妙,要不要我牽個線、充當月老兒呀?”
第二十七天。這是他回家的第二十七天。
齊磊麵無表情地瞪著牆壁,腦袋快被紛至遝來的聲音碾碎了。這些聲音,就是他最近十來天的生活──爹、娘、兄嫂,幾個人像是串了謀,一邊不斷邀請武林名流,一邊忙著介紹各色佳麗。明明他對兩邊兜了無意,還是沒能阻止他們的動作頻頻,而師父……想到練如灩,齊磊重重歎了口氣。連續好幾天,隻有用膳時見得著師父,其餘時間,根本就被大夥兒圍著,直到深夜才放人。
不管了,就算師父已經睡下,今晚,他也定要瞧瞧師父!
燈燭已滅,果然師父就寢了。
齊磊一個深呼吸,左瞧瞧、右瞄瞄,輕迅地拉開窗兜子。然後,手一搭、身一撐、腳一跨,利落靜悄地攀進房裏去。
唉……怎麼會是這樣,他想見師父的麵,竟得像偷兒賊子似的。可憐、可憐!他可憐、師父也可憐!
正當齊磊暗自長籲短歎之際,霍地一陣掌風襲來──“師父,是我,齊磊。”他驚得連忙喊聲,讓練如灩及時收了勢。
撚亮了燈燭,明眸直睞著他:“這麼晚,燈都熄了,你還進來,有什麼要緊事麼?”
“沒、沒什麼。”
“沒什麼要緊事,還偷闖進來?”睨了眼,她撂了嗔問:“真做起采花小子的勾當啦?”
“對師父,我哪敢呐?”齊磊滿臉無辜:“打從咱們見麵起,我就沒動過歪念頭。如今拜了師、當了徒兒,當然是更加尊敬。”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想起初遇時的情形。
他沒忘了要解釋清楚:“其實……我本來想,就算師父睡了也無妨,隻消讓我好好、好好地瞧上一眼,心裏就暢快多了。”
“咱們朝夕相處這麼長的日子,還有什麼看頭?看不膩麼?”
“要是這樣就覺得膩,怎麼敢跟師父說好要過一輩子?”
“一輩子、一輩子……”她喃喃複誦,搖了搖頭:“你呀,動不動就把一輩子掛在嘴邊,好像很容易似的。”
“真這麼困難?”齊磊睜亮了眼,認真注視著她:“不是一天兩天、不是一年兩年,我就是想跟師父過一輩子,這樣還不夠麼?”
想到近日齊園的情況,練如灩輕喟口氣,徐徐道:“一輩子這個字眼兒,太虛幻了。當初,我以為會在絕天門待一輩子,結果門主死了、絕天門散了,全部走樣了。”
勾起淡笑在唇,她接著說:“瞧!許下一輩子又如何?很多事情,無法掌握在手。你大概一路走來都很如意,所以將一輩子想得太簡單。”
“我是想得少,可從沒懷疑過。我就是想跟師父在一塊兒過上一輩子!”齊磊目光炯炯,仿佛燃著烈焰:“師父,能不能別想這麼多,隻問咱們彼此的心意?”
能不能別想這麼多,隻問咱們彼此的心意?齊磊問得鏗鏘有力,直直叩進她的心底,練如灩一時怔忡。
見師父不語,他幹脆一鼓作氣繼續道:“有好吃、好玩的,咱們兩個一起去;誰病了、傷了,另個人就負責抓藥、煎藥;誰心裏不快活,兩個人共同想法子;沒銀兩了,就一塊兒去抓江洋大盜領賞金……我就是喜歡這樣的日子。”
“但,真的非我不可?”噙在芳容的笑,像隔夜的茶,滲了澀味:“我曾問過你──如果,有個武功高強的女俠收了你做徒兒,你是不是對她也會像對我一樣。還記得你的回答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