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正自百無聊賴,躺在西?閣的臥榻上,一邊讓身邊侍候的小太監揉捏雙腿,一邊與張貴有一搭沒一搭聊著閑話。
“張貴,你看朕的氣色,是不是比先前好多了?”
張貴本來已被賜坐,聽到皇上問話,又一咕嚕滾下?子跪了,覷了皇上一眼,答道:“奴才看萬歲爺的氣色,竟是比先前好看多了。”
“哦,你天天跟著我,最知底細,你再仔細看看。”隆慶皇帝欠欠身子,由於興奮,臉上果然露了一點浮光。
張貴剛才是隨口說的恭維話,其實他眼睛亮堂:皇上的臉色已是深秋落葉一樣枯黃??這是病入沉屙的表現。他這幾日之所以亢奮,是因為吃了王九思的“陰陽大補丹”。張貴也知道這王九思為皇上配製的是“**”,雖然心裏頭擔心,但人微言輕不敢表露,張居正當街把王九思拿了,張貴心裏頭暗暗高興。以為這樣皇上就沒有“撞邪”的機會,仍舊回頭來吃太醫的藥,病情才有可能真正好轉。
“你怎麼這樣看著朕?”
張貴怔怔地望著皇上,其實在想著自己的心思。隆慶皇帝這麼一問,張貴驚醒過來,違心答道:“回萬歲爺,奴才方才認真看了,萬歲爺的氣色真是好了許多。”
“唔,”隆慶皇帝滿意地點點頭,又把頭靠回到墊枕上,愜意說道,“王九思的藥有奇效,你是證人。”
張貴跪著沉默不語。
正在這時,西?閣當值太監進來稟報孟衝求見。“快讓他進來。”隆慶皇帝一挺身坐了起來,精神立刻振作了許多。
隨即就聽到一陣急匆匆的腳步穿過遊廊,孟衝剛一進門就跪了下來,氣喘籲籲說道:“奴才孟衝叩見皇上。”
“怎麼弄得這樣驢嘶馬喘的?”隆慶皇帝溫和地責備了一句,接著就問,“王九思接出來了?”
“回萬歲爺,奴才已把王九思送回煉丹處,王九思讓奴才轉奏皇上,未時之前,他就把今日的丹藥煉好。”
“如此甚好。”
隆慶皇帝讚賞地看了孟衝一眼,吩咐賜坐,孟衝謝過,瑟縮坐到?子上,拿眼掃了掃張貴。張貴明白孟衝有事要單獨奏告皇上,礙著他在場不好啟齒,故知趣地跪辭離開西?閣。
待張貴的腳步聲消失,孟衝這才小聲奏道:“萬歲爺,宮中出了一點事。”
“何事?”
“太子爺不知為何閑?到了鹹福宮後頭,碰到了那四個小孌童。”
“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隆慶皇帝不以為然地笑笑,待聽孟衝把整個事情經過述說一遍,隆慶皇帝這才感到問題嚴重。他雖然風流好色,卻生性懦弱。這會兒嗔怪說道:“你也是,幹嗎要一次弄進四個來,如今倒好,捅了這大的漏子。”
“奴才辦事欠周詳,實乃罪該萬死,”孟衝縮頭縮頸,一副委瑣的樣子,嘟噥說道,“奴才本意是想多弄幾個,一是備皇上挑選,二是以應不時之需。”
“這四個孩子如今在哪裏?”
“還在宮中,馮保吩咐把住了各處宮門,是隻螞蟻出去,也得看清是公是母。”
“那個老太監怎麼死的?”
“辦事人怕露諂對皇上不利,就大膽把他處理了一下,這馮保氣勢洶洶,一定要把李厚義綁走,是奴才把他保了下來。”
“內閣出了個張居正,大內又出了個馮保,他們是成心和朕作對啊!”
隆慶皇帝說這話時,口氣更多的不是憤怒而是傷感。那副頹唐的樣子,仿佛不是九五至尊,手中並不握有生殺手奪之權。孟衝聽罷覺得淒涼,懇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