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會做出這樣的安排來。
見王先生不動,忠國又加重了語氣:“我不希望再說第二遍!”
王先生尷尬地立即退出去。合上門前,柔聲囑咐我:“老先生拜托給您了!”
我握住忠國的手,嗔道:“看你,怎麼還是這麼霸道,多少年了都不改。我看王先生是個難得的好人,對你比對自己的家人還負責任。”
“嗯嗯!”忠國露出讚賞之色,“他是我一個徒弟的長孫,對我崇拜得不得了,他的幾個孩子都去國外念書了,一個人閑著無趣,總愛跟在我後麵轉,打打下手什麼的。二十年前,我得過一次中風,他強烈要求搬過來照顧我,結果成了我的管家。這一管就是二十幾年哪。唉,這個孩子,攆都攆不走。”
“你說了很多話,累了吧?要不再上床睡一會兒,我就在你身邊。”
他將我拉到他身前,不說話,隻是寵溺地看著,仿佛怎麼看也看不夠,眸子裏雲卷雲舒,千變萬化。
我鼻頭一酸,終於忍不住抱住他,在他的鼻尖上重重地親吻一下,剛要吻向他的唇,他避開了。“聽你這麼說,我真的還想再睡一會兒,好吧,就這麼著。”說完,爬上床,闔上眼不再理我,但眼皮輕顫,顯然心情激動,沒法入靜。
我靠過去,輕輕拍著他,像哄一個嬌弱的嬰兒安睡。
時間靜靜地流淌,內心深處的柔軟在這有節拍的動作間一層複一層,細細密密,無聲地綻放。
他的呼吸漸漸沉穩,麵容安詳,我卻心旌搖曳,思念如潮。
“國哥哥,我愛你……我以為隻是放不下,可見著後才發現還是深愛著你,愛到發狂,真要命是不是?”
我有些貪婪地看著他,不知不覺俯低了頭,將唇輕輕覆蓋在他的唇上……
“咳咳……”房門口一聲極輕的帶著警示性的輕咳驚退了我的唇。
隻見王先生又驚又惱的站在門裏看我,拳頭都捏緊了。
我平靜地看著他,淡淡笑道:“我的房間準備好了?”
他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眼神變得冷漠,“柳小姐,請自重。”
我忍不住笑起來,但又怕驚醒了忠國,於是捂住嘴,滑下床,躡手躡腳地向他走過去。“王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誤會了。”
“哼!”重重的鼻音,他的目光瞬間充滿鄙夷。
“謝謝你照顧他這麼久,王伯伯,非常感謝!”我無視他的敵意,迅速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王先生大概沒料到我會親他,僵住,半晌,嘀咕道:“豈有此理!”
“麻煩你帶我去房間休息,我也想睡一會兒呢。”說罷,很無辜地站在距離他一米遠的地方等他領我去房間。
王先生朝忠國那裏看了一會兒,確認他沒被我騷擾到,這才瞪了我一眼,領我去二樓臥房。
我大大方方地將隨身物品從旅行包裏取出來歸置在一處,王先生卻如防賊般站在那裏看我的一舉一動,一聲不吭。
在洗手間換好睡袍後出來,發現王先生仍沒離開臥室,像個保鏢立在那裏。
“我午後有喝牛奶的習慣,麻煩你幫我準備一杯,什麼品牌的都可以,謝謝哦。”我一邊爬上床,一邊對他說道。
他又輕輕哼了一聲,轉身要走,“如果老先生醒了,請他過來叫醒我。我不想睡太久,可以嗎?”我打算繼續被他鄙夷。
“睡吧,沒見過你這麼羅嗦的女人。”他輕聲嘀咕道,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很有意思。”我將兩根食指放在一起做對對碰,突然很不純潔地想:他莫非愛慕我的國哥哥?
這個想法嚇了我一跳,連忙鑽進被單裏洗腦。
***
美美地午睡了一會兒,醒來時,發現忠國坐在我的床邊正癡癡地看著我,手裏端著一杯牛奶。
“怎麼不叫醒我?”我嗔道,接過牛奶。
他的精神不錯,看著就像七、八十歲的老頭,可我知道他的陽壽就要盡了,隨時都可能離去,一想到此心頭不是滋味。
“國哥哥,有什麼心裏話盡管對我說,對我們孩子說,我不介意你羅嗦。”我打起精神調侃道,見他反應遲鈍,又提醒他道:“這麼多年,不會什麼想法都沒有吧。”
他拿手指刮了刮我的鼻子,莞爾一笑。“幾十年了,我天天想你,可隻能在夢裏見到你,我倒並不覺得辛苦,每天都過得很充實。那年到了台灣後,第二年我就退役了,辦了一家武術訓練館,沒想到從前那些生意經還很管用,不出五年辦了好幾家,各個館子生意都不錯。幾十年下來,國內國外
309、久別重逢 ...
的徒弟收了不計其數。我徒弟的徒弟都當了館長,帶了更多的徒弟出來。”
“嗯,我的國哥哥很有才的,”我讚他道,一邊將粘在唇上的牛奶舔幹淨,“可惜你沒往影視方麵發展,不然粉絲一定多如繁星。”
忠國哈哈大笑起來,“那樣我還能有清閑日子過?”
“跟我說說你怎麼過清閑日子的。”我放下牛奶杯,抓過他的大手當帕子,往自己的嘴上抹。他掙紮了一下,換成手背,極輕柔地揩幹淨我的唇,一邊說道,“清閑時,沏上一杯上好的茶,邊呷便回憶你跟我說過的所有的話,我像個工程驗收師逐一驗收你說過的那些曆史事件——對我而言是一個個亟待證實的未來。我感覺很幸福,感覺你就在我身邊,從未離開過。你俏皮壞笑的樣子,你開懷大笑的樣子,你嫣然嬌笑的樣子……一直陪伴著我。從1985年起,大陸的每個國慶節,我都會準備麵條,‘生日快樂!’這句話我說了24次。 這次我希望老天還能成全我留著命為你唱生日歌。時間真快啊,當我重又見到你,發現自己竟老得不像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