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靜渠聽罷揮了揮手:“少來這套,你論功行賞拉攏人心,我不管,因為你是我親兒子。但你少說這些虛的,還感我的恩,我怎麼沒見誰來給我磕個頭呢?”
韓靜渠言語上沒有慍意,反而嘴角噙著笑意。人有時便是如此的,即便知道對方阿諛奉承,也心知肚明真相如何,但還是願意撿好聽的聽。
越是上位者,越是抑製不住這份虛榮。
韓江雪繼續道:“父親教訓得是。但是……也有兒子能力有限,不知該如何處理,需要勞煩父親的棘手問題。”
“哼,”韓靜渠喝了口茶,“到了罰的地方,便畏首畏尾,不敢動了?這時候想起老子來了!”
月兒從旁應和:“是我給江雪提議,涉及重要的人,要讓父親拿主意。我們年紀輕,經驗不足。”
韓靜渠對於女人的誇讚從來都是受用的,哪怕這女人是兒媳婦。
“說來聽聽。”
“董一鵬。”
韓江雪話音一落,大夫人手中的蓋碗鐺啷啷落在桌上,好在台上鑼鼓齊鳴,倒隱匿其中,不甚突兀了。
韓江雪回頭看了一眼大夫人,又看了一眼韓靜渠。半晌,沒有說話。
這是大夫人的親侄子,也是為了他,大夫人才威脅了月兒的。
“有屁快放!吞吞吐吐的,一點不像老子!”
韓江雪簡短地答了聲“是”,脆生生的,有著軍人本能的果斷。
“此次北伐期間,董一鵬作為後勤官,克扣傷兵的治療費,甚至私藏了一部分西藥,導致我們的傷兵沒有藥醫治。這也間接讓月兒去鋌而走險,購買西藥……”
韓江雪的話語停在了這,他的意思表達清楚了,其他的,便要看韓靜渠如何做決定了。
大夫人知道自己人微言輕,可倘若這個侄子再有個三長兩短,她在董家的所有靠山,就一絲一毫都不剩了。
隻得硬著頭皮攀著大帥的袖口:“大帥,這其中定然有誤會,一鵬不是那樣的孩子,一定要再好好查一查啊,慎重啊。”
月兒安慰起大夫人來:“母親不必太過焦心,我也和江雪說了,萬一其中有誤會呢?建議他對此事徹底徹查,倘若真是誤會,也好給他一個清白。”
大夫人怎能不知道董一鵬的為人,而且韓江雪既然已經有所行動,自然不能是欲加之罪。再查下去,恐怕罪名就不單單是這一項了。
大夫人的下頜都在抽搐顫唞,她恨透了眼前的月兒,恨不能將其生吞活剝了。
就在韓靜渠猶豫著要如何處理這件事情的時候,月兒轉頭喚來傭人低語。
傭人衝著台子上唱折子戲的老生伶人一揮手,台上的戲便停了下來。
月兒不緊不慢起身:“父親,左右不急於一時,今兒既然來了,還是高高興興聽戲吧。兒媳這次請來的,是北京城裏紅透半邊天的名角兒,戲路子廣,一直紅到了今天。她聽說大帥愛聽戲,便決定將人生最後一次演出,獻給大帥。”
噱頭十足十地吸引人,紅透半邊天的角兒,又是最後一場演出……
韓靜渠的興趣被提了起來,耷拉著的眼皮終於抬起來了,看向月兒:“那就開始吧。”
月兒一拍手,台上吹拉彈唱,一出好戲也緩緩拉開了序幕。
久聽戲的大帥乍一聽聞這前調,便點了點頭:“大登殿,夠喜慶。這胡琴聽著不錯,等一會結束了,別忘了賞。”
月兒此刻早已有了這宅子當家大奶奶的氣度,忙應和著:“是,兒媳記下了。”
眸光流轉間瞥見大夫人此刻仍舊神色慌張不堪地出著神。
月兒知道,自己戳到她的痛處了,隻是,這才是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