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了西山別院的時候,傅長熹抬手掀開車簾,隻一抬眼便看見了等在門邊的甄停雲。
隻見她發梳雙髻,身上是一件綠色薄衫,裙色卻淡的好似被雨水洗過的荷葉,裙裾輕盈的仿佛隨時都要被風吹走。
又或者說,此時正在院門邊的她就像是隨風吹入園中的一片夏荷,顏色鮮活明亮,尤顯得清新可人,反是壓住了園中的嫣紅姹紫。
傅長熹看著甄停雲,忽然就緊張了起來,下意識的端正了坐姿,然後慢半拍的想起車裏那套才換下來的藩王常服。
因為甄停雲大部分時候都是在屋裏或是院裏等他,所以他換衣服時也沒有太在意。當然,也可以說他在隱瞞身份上確實是不上心,換下的衣服多是隨手就擱在車廂裏。如今想來確實是大意輕忽了些……
現在,甄停雲人就站在院門口,若是趁著他下車的時候往車廂裏看幾眼估計就能看見那一整套的大禮服……雖然他是想要坦白,但絕對不是這種方式!
傅長熹心下一凜,腰背亦是下意識的挺直。
也就是此時,馬車到了院門口。他維持著麵上的端肅神色,如平時一般下車,然後不動聲色的用身體擋在了甄停雲的視線。
最後,他放下車簾遮住了車廂。
幸好,甄停雲似乎對他的馬車車廂並不好奇,從頭至尾都沒有往裏看一眼。
傅長熹暗暗的鬆了一口氣,緊繃著的肩頭也漸漸放鬆下來,這才轉目去看甄停雲,見她手裏提著兩個油紙包,不免訝異:“你手裏拿著什麼?”
甄停雲立時便道:“月餅呀!”
她仰起頭去看傅長熹,烏鬢如雲,眸子烏黑晶亮,仿佛還帶著盈盈的笑意。隻聽她脆生生的補充道:“馬上就要中秋了,我當然要給先生你送月餅呀。”
傅長熹忍不住的笑起來,又道:“現在還叫‘先生’?”
甄停雲:“……”
在傅長熹的目光下,甄停雲的臉一點點的紅了。
傅長熹心知她肯定需要一些時間適應和接受,倒也沒有再逗她,反到是伸出手,準備從她手裏將那兩個油紙包接過來。
然而,甄停雲卻把手背到了自己身後,叫住了他:“等等!”
傅長熹眉梢微動,轉目看她,目光中似有些許疑惑。
甄停雲總算是理智了些,想起了自己原先的打算。她將那兩個油紙包提到傅長熹麵前,認真道:“你選一個吧,剩下的我是要帶回家去分的。”
傅長熹實在是搞不懂甄停雲這種送月餅隻送一包,而且還要叫人挑的行為。不過,他很快又覺得這也不是沒有一點好處——至少,不是別人挑剩下的給他!
這麼一想,傅長熹也就在心裏把自己說服了,覺得挑月餅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所以,他謹慎的看了看麵前的兩個油紙包,問道:“這兩包月餅,口味上有什麼不一樣的嗎?”
如果一甜一鹹,他就挑鹹的——他已經吃夠了那些甜膩的月餅。
然而,甄停雲先指了指自己左手邊的那包:“這是甜的。”
至於右手邊的那包,因為是點心鋪裏隨手買的,她也不確定味道,回憶了一下那月餅的香氣,補充道:“這包應該是鹹的。”
傅長熹聽完了她的話,打量著她說話時的神態,忽然就有些明白過來了。他很輕易的便將她左手邊的那包月餅拿了起來,不動聲色的道:“那好,就這包吧。”
甄停雲聞言,不由又眨了眨眼睛,頰邊梨渦卻忍不住的露了出來。
傅長熹便知道自己是選對了,麵上神色不變,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隨口道:“我們進去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