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段(1 / 2)

,陳墨很清楚她去哪裏。有時候他也會想,如果那次意外死的人是自己,母親會不會同樣如此去看望。假設的答案永遠都是未知,雖然他好生生的活著,可胸口時常堵得慌。

陳墨下車,順手攔了一輛出租,緊緊尾隨。

蕭殺的冬日,陽光躲在厚厚的雲層中,風吹著塵土飛揚,整個城市看起來很髒。車開往郊區的方向,兩側鬆柏的針葉落著灰,陰沉的天氣讓人心裏也隨之生出壓抑感。看著不遠處母親的車駛進墓園後,陳墨叫了停,叮囑出租車師傅在園外等他,給了包車的錢,徒步走進去。

每年,她在裏麵陪她心愛的兒子,而愛她的兒子則在外麵等待。陳墨的眼睛看著褐色的碎石地麵,她知不知道呢?

你能原諒,在需要的時候,將你拋棄的人嗎?陳墨這樣問安樂,其實他在心裏問過自己千萬次。當初綁匪要求選擇誰生還時,那個場景他恐怕一生都難以忘記,那次,他們將自己的偏愛和自私,發揮的淋漓盡致,讓他一個人在恐懼絕望中,體會到最殘酷的拋棄。

被選擇的人,永遠都是弱者。他清楚,這個弱者他承擔了十多年,遠遠不像別人眼中的自己那樣光鮮。恨還是愛,失望還是渴望,他自己也分辨不清楚。如果沒有安樂,他的人生會是怎樣?注定會在偏執的路上,越走越遠吧,最終讓得不到的挫敗徹底將他擊垮。

他在寒風中站立很久,走回去向師傅要了根煙,也不點燃,隻在手中把玩著,指尖染上煙草的氣息,最終一把折斷踏在腳下碾了幾下,支離破碎。

黑色的房車駛出墓園,他走進去,墓碑上的相片,那張陽光的笑臉永遠停留在稚齡,時光仿佛一下倒流。白色的菊花,露水打濕了花瓣,靜靜躺在碑前,她哭了麼?

不是沒有心,不是沒有愛,隻不過不是自己罷了。台子上擺著溫熱的冰糖銀耳蓮子羹,他端起來喝了一口,甜膩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開,他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討厭這個味道,因為得不到,變成嫉妒的毒。

現在,他開始學習原諒,然後釋懷。

想要打敗家人,然後得到承認和重視?他搖搖頭,多麼幼稚的想法,居然想得出來,最終得利的,隻有秦淩雲一個人吧。而現在騎虎難下,他想,是時候和父親好好談談了。

他遮掩了那麼多年的心思,想要曝光,多難也需要嚐試。他們選擇了放棄他一次,還會有第二次,都無所謂了。他有漫漫人生路想要並肩走的人,他從她身上看到希望。這世界上不是所有感情都能勉強,得到什麼,也許就要失去什麼,想要圓滿,終是童話。

城市裏煙花簇擁著燃放,很是熱鬧,醫院卻成了寂靜之地,除了重病號,能回家的都回去了,中國人一年中最注重的節日,祭祖迎新,不可避免的。安樂坐在看護阿姨時常打盹的沙發,有處坐的久已經塌陷下去,聽著窗外劈啪作響的爆竹,想著節後如何進一步接近杜依依,而杜衡生又有什麼直接的切入點。

紛亂,沒有頭緒,她雙手抱膝身體蜷縮起來。發了半天呆,拿出手機,編輯了祝福短信,勾出名字,來來回回卻隻有寥寥幾人,還都是晚宴上認識的有利益關係的人。

快捷9號鍵的擁有者,那個不讓自己放手的男人,現在幹什麼呢?

不見,就會想念,這種感情她很陌生,她關掉手機,關掉紛紛擾擾地思緒,拿了本簡單的外語教材翻看,漸漸也倒放鬆的摒除了雜念。

別墅燈火通明,陳墨的爺爺奶奶去世的早,照例是要請牌位的,陳智琛笑嗬嗬的招呼妻子擺著供果,家裏看上去一團和氣。年夜飯是在酒店定好的,上過香後全家就出發,還有些親戚已經在等待了。忙碌的三十,對陳墨而言是乏味的熱鬧,他的心無論如何融不進去。

酒場,牌局,折騰快到十二點,陳墨並沒有找到機會和父親談話。他素來沉得住氣,也覺得沒必要非在這個歡樂的除夕給父親撥桶冷水。隻是,此時此刻,那個傻瓜可能獨自窩在角落,會不會感到孤單?

這樣時時刻刻惦記的感情,他很陌生,刻意不去想,卻是萬難。

即便分心,因為手氣很興,倒也連坐了六莊,大家開始起哄,陳墨趁機下了場子,家裏人多,他走出去時,竟沒人注意到。

車子他故意停在院外,坐進去打電話,關機。陳墨皺起眉頭,再打公寓的電話,響了許久依舊沒有人接聽。

陳墨沒等車熱起來就開了出去,在煙花綻放的夜空下,朝醫院的方向飛馳。

安樂保持一個姿勢許久,腳有點麻木,值班的護士進來量體溫,打開燈,明晃晃的照的眼睛有些刺痛。測溫儀在奶奶手臂上打了下,也無須等待,數據立刻就顯示,護士很快就又出去了。

她活動了□子,走到窗前,巨大的禮花在夜空中炸開,金黃的鋪滿整個天際,流光溢彩。熱鬧的夜,寂靜的房間。

隱隱聽到整點的鍾聲敲響,整個城市沸騰起來,卻遙遠的和她無關。又過了一年,生命又向前邁出一步,她扭頭朝病床看去,身後矗立的身影嚇了她一跳。

“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出聲,嚇人啊!”她心裏極高興,開口甚至帶了些撒嬌的嬌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