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炭,又取了預先用棉花渥在暖爐旁的食盒,端出其中的一盞參湯,喝得一滴不剩。

小產剛剛數日,我的身體遠遠談不上恢複,經過這一夜的奔波,更讓我心力交瘁。

可我沒有時間休息,甚至可能會麵對更劇烈的廝殺和征戰。

唐天重……

他一定就在附近了。

我們很快可以見麵嗎?

參湯微微的暖意從胃部蕩了開去,仿佛未來再大的風雪,再多的血腥,在依到他那寬闊有力的胸懷後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手指撩開一側小簾往外察看時,我注意到了自己的手。

很白皙,映著明亮的雪光泛著淡淡的青,連青玉般的指甲下都看不到一點兒屬於健康的紅潤。腕骨指骨,俱瘦得突了出來,纖細得像輕輕彈一下都會折斷。

摸一摸自己的臉,我摸到了高聳出來的顴骨。

許久沒有照一照鏡子了,再不知如今的我已經憔悴消瘦到什麼模樣。我咬了咬唇邊,希望唇能紅潤些,借著方才的參湯效力,讓我不致顯得太過蒼白。

正思忖時,隱約聽到外麵隨從幾聲低低的驚叫,接著車身晃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停了下來。

我忙踏出車廂看時,一時也驚住了。

前方,同樣積雪滿路。

可眼前的雪,居然是紅色的!

這裏那裏,或深或淺,或多或少,像誰作畫時一不小心傾了朱砂,觸目驚心的紅一直向前方蔓延著。

才有的一點兒暖意,被周遭的酷冷侵襲,頃刻便已無影無蹤。

在一名隨從的攙扶下我跌跌撞撞地跳下車,才往前走了兩步,忽覺腳下踩到的物事軟得怪異,忙退了一步,定睛看了,身體便搖晃著站立不住。

竟是一具士兵的屍體,尚未完全僵硬,剛被薄薄的一層白雪覆上,傷口處溢出的鮮血卻把近處的白雪染成鮮紅。

這一路蔓延著的深深淺淺的紅,竟全是屍體嗎?

我僵在那裏,靠著車轅說不出話,隻是一陣陣的頭暈目眩。

我來晚了?

我竟來得太晚了,連唐天重一麵也見不到嗎?

一旁的隨從忙扶住我,而正翻看地上屍體的陳護衛也飛奔過來,勉強笑著說道:“寧大小姐放心,這裏雖然剛剛打了一場,不過……看起來康侯應該沒落下風。”

我攥著轅木上的積雪,長長地吸著氣,冰涼徹骨的雪花將寒意直沁到胸肺間,卻還是悶得透不過氣來,許久才能沙啞著嗓子問道:“他們已經打……打完了?”

陳護衛焦躁地望著前方,答道:“暫時看不到戰況勝負。不過從地上的死屍服色來看,康侯應該沒吃虧。死的人七成是皇上的兵馬。”

設下圈套的是唐天霄,唐天重還能反敗為勝,倒將唐天霄一軍?

我忐忑地盯著前方白雪中的團團殷紅時,陳護衛已在諫道:“寧大小姐,目前情況不明,路途也被這些屍體堵塞,馬車是走不了了。大小姐身子又弱得很,不如我們先回公子那裏,等他打聽到了確切的消息再作打算,如何?”

我凝一凝神,慢慢答道:“連戰場都未曾打掃,證明他們的仗還沒打完。我……要去找他。”

仿佛為了應和我的話,不遠處忽然傳來轟然一聲,霹靂般炸響在耳邊。

還未及抬頭,更多炸響連續不斷地傳了過來,巨雷般震得耳中嗡嗡作響。

這會兒的雪勢已小了些,我抬眼時,清晰地看到前方某個山頭附近卷起的漫漫雪塵和滾滾濃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