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可聞的慘叫聲中,我失聲叫了起來:“快帶我去,快帶我去,天重……天重在那裏!”
我的雙腿虛軟著,並無一絲力道,隻是我叫喊之時,人已飛快地奔了出去,腿腳迅捷如飛,連著被屍體絆倒兩次,依然能飛速爬起身來,竭力向那個方向跑去。
陳護衛在後麵急急喊道:“寧大小姐,你這樣不行的!”
我充耳不聞,一顆心怦怦地瘋狂亂跳著,快要從腔子中蹦出來,隻是告訴著自己,唐天重在那裏,唐天重在那裏。
即便有無數的陰謀和暗算織成了密集的網在那裏等著他,我還是相信,他不會有事。
那炸藥不會炸到他,一定不會。
我後來被陳護衛拽住,硬拉到一匹馬上坐了,由他們牽著馬向前行進。
我再也注意不到馬蹄和隨從們腳下無數的屍體,隻是兜緊了鬥篷上的同色狐狸皮風帽,笑著說道:“康侯不會有事,他這般厲害的人……唐天霄也傷不了他,對不對?”
隨從們並不回答。
我猛地想起莊碧嵐被唐天重暗中軟禁的事,也猜出無論是莊碧嵐還是他的屬下,其實都很討厭唐天重。
“其實,我知道他不是好人。”我失神地望著那裏漸漸飄散開的煙塵,幹巴巴地笑起來,“他一直不是好人,隻是我想讓他活著,好好活著。”
這樣強悍的男人,理應活個百八十歲的,以雄鷹般盛氣淩人的姿態,孤獨驕狂地傲視同儕。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句老話,正該用在他身上。
其實我拚了命想做的,無非也隻是盼著能再看他一眼,看著他以自己的方式好好地活下去。
他不該被人縛住雙翼,更不該為了我而被人縛住雙翼。
他應該像鯤鵬般飛得很高,很遠,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自己的天地。
踩了不知多少人的屍體,好久才出了峽穀,不再是困龍峽的地域。但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卻更濃了,連不小心吸入鼻腔的雪花,都在肺腑間回旋著濃濃的腥臭,被寒氣凍得收縮的胃部不由得陣陣抽搐,卻是吐都吐不出來。
眼前地勢已經開闊,那處在困龍峽看來近在咫尺的戰場,依然不見蹤影,喊殺聲卻越發近了。
我正揉著被雪霰打得疼腫的眼睛,想問問陳護衛等人大約還有多遠時,馬兒已轉過一道山坳,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形勢,一道黑影不知從哪裏飛來,重重地撞向我。
我尚未驚叫出聲,一旁為我牽馬前行的陳護衛已飛起一腳,將那道黑影踢得飛起,落在地上又滾了兩滾,這才頓住。
竟是一具從山坡上落下的屍體,全身血肉模糊。
身後的隨從仿佛都從被凍結的狀態瞬間融化過來,箭一般衝上前來護住我,出鞘的刀劍鋒芒灼天,鮮明地劃開了漫漫雪光。
前方的小小山坳,正是我苦尋的雙方交戰處,卻不是我想象的千軍萬馬廝殺對敵。
地上滾著大大小小的石塊和七零八落的屍體,讓我想起方才的連綿巨響。原來此地另有埋伏,卻是炸開了山峰上的碎岩,用作對付下方敵人的第一道伏擊。
是唐天重的兵馬在衝出困龍峽後,再次被襲擊嗎?
那麼,他們應該迅速撤離此地,擺脫這種失了天時地利,處處受製於人的局麵才對。
可為什麼那大批的人馬,不但不往前方撤退,反而意圖攻往左首那座陡峭的小山峰?
我眯著眼,試圖抬頭看清山峰上的形勢時,大片的雪塵卻已自山上撲撒而來,沒頭沒腦地將我籠得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