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後的許多年裏,她還時常做噩夢回到那個深夜,漆黑的路燈,凜冽的山風,她獨自沿著盤山公路跌跌撞撞下山,感覺山路漫長得好像一生都走不到頭,直到後來在山路上遇見了那個安靜的路人。
“剛開始我還以為是鬼,”鹿曉笑起來,“他不會說話,不過是一個好人,可惜他把我送到醫院後就走了。”
鬱清嶺靜靜地聽著。
等到鹿曉講完那些遙遠的事情,他才停下腳步道:“不是,不會說話。”
“……啊?”鹿曉不明所以。
鬱清嶺輕道:“隻是他也從來沒有擁抱過陌生人,而且……你的身上全是血。”
“主要不是我的血啦,是秦寂被劃破了手臂……”鹿曉解釋道一般,忽長大了嘴巴,“你……”
她震驚得說不出話。
鬱清嶺低垂著目光,緩緩地平穩地走過盤山公路,每一步都比當年要穩固。
當年的他初回國不久,暈血,亞斯伯格,身體瘦弱且孤僻。
他鼓足了勇氣才抱起女孩。常年不與人接觸的身體很快就起了反應,頭暈,戰栗,心跳加劇帶來一陣陣暈眩……
盤山公路實在是太過漫長,他懷抱著的那個女孩,是那麼的孱弱,好像隨時會消散。潺潺的鮮血從她的後頸上流淌到他的手上,又從他的指縫裏麵滲透滴落——那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陌生的生命,降臨在他萬籟俱寂的世界裏。
漸漸地,所有身體反應悄然停止。
他好像是從一場長久的黑色噩夢中驚醒,初次來到這個塵世間。
……
“你怎麼會知道……”
鹿曉的腦海裏亂作一團,許多紛雜的記憶在身體裏如煙花般炸裂。
她想起黎千樹,他說他曾經救了一個車禍的女孩子,女孩子出院後失去蹤影,他在那一個城市裏留了十幾年,原地等待那個女孩出現。
想起山頂上的篝火之夜,他在火影闌珊中說,他等了很多年,現在不用等了。
想起更加久遠的初見,他站在昏暗的房間裏,對她說好久不見……
“那個人,是你?”
而她心心念念的那個在鬱清嶺的世界留下過痕跡的,那個車禍那個女孩子——竟然是她自己?
鹿曉懷疑自己在做夢。
她掙紮著從鬱清嶺背上下了地,急躁得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急得呼吸淩亂。
“嗯,”鬱清嶺摸了摸鹿曉的發絲,低道:“好久不見。”-
鹿曉抵達曦光小學的時候,儀式已經開始了一小會兒。
景盛的工作人員在學校的操場上搭建起了禮台。禮台做得童趣十足,背景屏是海洋世界,禮台上用各種魚和珊瑚的布偶拚裝成了一個海底公園,四周係上了透明的氫氣球,風一吹過,氣球就成了深海貝殼突出的氣泡。
曦光實驗組的小朋友們作為“試衣間”的初始動力,被請上了台,與林簡為代表的藍象小隊合影。小曦,天傾,黑白,唐宋,小河,他們每一個人看起來其實都有點緊張,好在林簡之前就常常跑SGC,她屈膝擁抱個子最小的小曦時,小曦還勉勉強強露出了個膽怯的笑臉。
台下閃光燈連接成一片。
鹿曉注意到天傾今天穿了男裝,白色的體恤配上的牛仔褲,看起來已經出落成一個帥氣的少年。她對天傾和禮台同時出現還有些敏[gǎn],緊張地四處眺望,果然在觀眾席上看見了陸女士,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