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白姑娘!”蕭止見她要走,忽然喚了她一聲。
她驀然站住,卻沒有回頭,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跟著你,你……你隻當沒有見過我就是了。”
蕭止默然。她站了一時,沒有再說話,匆匆離去了。她甚至什麼也沒有問,因為知道他不喜歡。
他不知該說什麼。或者他還是應該沉默。此時乃多事之秋,有些事並不容他細細思量。
上雪到盧士昌軍中後,第二日便選擇了暫避。盧士昌所率萬人並不足以圍困住南平軍,對峙下去並無意義——若沒有把握一舉困住南平軍,逼他認輸,上雪不會妄動。
盧士昌既知不能拿下南平軍,便也默認了上雪的意思。全軍暫退五十裏,且觀其變。行軍用兵之事,上雪其實是茫然的,她雖與蕭止大致思路相同,卻並不知道具體該如何做。暫避之策,一是為待機而動,一是為等待蕭止。她相信蕭止能及時趕來,她也隻能相信——除此之外,她沒有別的辦法。
玉色闌也猜到她在等什麼。
八月半的天氣,南方還炎熱。上雪呆坐著望著滿山的青翠,忽然就想起了洛陽的桂花,想起了宮裏的桂花園。那園子的名字叫溢香園,每到這個時候,桂花便香得整個宮城都是。
洛陽,皇宮,那已經是……多麼遙遠的事情了。忽然想到:而今她為了父皇的江山,拖著殘破的在這亂軍之中輾轉周旋,父皇若知道了,會作何想?
隻是凝神了一霎,她便微微苦笑了起來——若他知道了,隻怕定會認為她果真倚著南唐後人的身份起兵造反了吧。罷了。
有的時候偶爾會想,究竟母親是真的沒有愛過父皇,還是隻是不願承認?當一個女人說出“即使死了,也會恨下去”這樣的話,她當真就沒有一絲情意麼?那樣剛烈的女人,若真的不愛,會勉強把自己給了一個男人,甚至為他生下孩子麼?
她想不清楚。愛恨糾葛之間,本就容易令人迷惑吧。
“想什麼呢?”紅衣一蕩,玉色闌嬌柔地斜著身子倚在她對麵的椅上,看著她含笑說:“好美的眼神。”
上雪一笑,“憔悴成這個樣子,還有什麼好看。”
玉色闌搖頭笑道:“那卻不然。聽說初憶愁當年在江湖中時,見過她的人都說她最美的時候便是凝眉含愁之時,笑的時候反而不如。”
上雪轉頭看他,“那你呢?”
“我?”玉色闌偏著頭,笑得很嫵媚,“我從來隻會笑。我隻知道怎樣笑得好看。”
上雪凝視著他的眼睛,微微搖頭道:“眼睛騙不了人。”
玉色闌眼眸微動,沒有說話。上雪握拳捶了捶胸口,近來心口一直持續地痛,她都已習慣了。玉色闌看見,說:“聽說小鬱的姐姐給你留了張方子,你在穀裏調治了一個月,還沒有好麼?”
上雪笑了笑,沒答話,卻問道:“柳姐姐說是你的大夫,怎麼你身體不好麼?”
玉色闌眼波流轉,笑盈盈地道:“你關心我?”
“嗯……”上雪想了想,“算是吧。”
玉色闌笑了起來,笑完了,他說:“你有幾個心?連我這樣的大魔頭都要關心,活該你累死。”
上雪不置可否地一笑,然後慢慢地說:“好人也好壞人也罷,都是人。做一個什麼樣的人,並不是都由自己決定的,不是嗎?”
玉色闌不語。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說:“你想知道?”
上雪看著他,“如果你想說的話。”
玉色闌的眼神轉向遠處,搖了搖絹扇,悠悠地道:“說說也好。如果到死也沒有對別人說過,大概也是種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