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這些話，看了一眼上雪，最後說道：“我等她三日，若三日後她還未死，我便再試一次。”
於是這三日玉色闌想遍了各種理由，但逢她清醒的時候，便一件件的說與她聽，所有能想到的她關心的人，都告訴給她，比如蕭止在叛軍中不知所蹤至今沒有消息，比如封穀的時候秀楚不見了不知去了哪裏，比如黃小鵝一直跟在他們後麵想要殺他為家人報仇卻一直沒有動手……
還有京中的事，洛浦失女之後又失愛子而病倒，宋珩也忽然抱恙連日不曾上朝，與她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的齊晏忽然獨自離開容平公主府不知去了哪裏，還有江湖上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有……
“南平軍除了少部分被朝廷截獲，大部分都銷聲匿跡不見了蹤影。”玉色闌看著上雪的眼睛，盡力地喚醒她的精神，對她說：“我在南平軍中待過一段日子，他們並不像是會當逃兵的人。若他們當真能成功在洛水彙集——即便鬱輕辭最終會敗，他也定然有能力攪亂了整個洛陽。那是你的故鄉，你的家，你就一點也不擔心嗎？”
“我的家……”她喃喃地說，雙眼似是終於有了一點點神采，卻仍是迷離。腦海中慢慢浮現出刻在她心底的洛陽京都，皇宮、禦街、運河……有多久，沒有再看到過了？從離開的那夜，她就知道，隻怕這一生都再也回不了家，再也看不到熟悉的風景，再也見不到陪伴了她幾乎二十年生命的人。
“洛陽，是不是快要下雪了……”
洛上輕雪，是最靜寂清冷的風景。
她突然好想要回家。
於是三日後，玉色闌帶著上雪和柳無枝，一路趕往洛陽。走走停停，竟一直拖到今日。
時候已是傍晚。玉色闌站在窗邊看了一會兒外麵的情形，關上窗走過來坐在床邊，對上雪說：“人來得倒真是不少。”
上雪倚著枕頭半靠半坐在床上，懷裏還抱著個暖爐，整個人雖已瘦得像隻剩了骨頭一樣，精神卻似比從前還好了些，隻是卻當真像一片雪一樣，隻怕一碰便要化了似的。
玉色闌看著她的臉色，心中明白她的精神已是將耗盡了，卻仍是含笑說：“過了今晚，我便帶你到京城去走走。若是你想，我就帶你打進皇宮去，見見你那皇帝老爹，如何？”
上雪微微笑道：“隻怕他不想見我呢。我呀，現在是沒人要沒人理，隻有你可憐我，不忍心見我棄屍荒野。”
玉色闌凝視著她，一時沒有說話。上雪見狀摸了摸自己的臉，笑道：“看什麼呢？我現在這個樣子肯定比女鬼好看不了多少，你居然還能看得下去？”
玉色闌卻居然沒有笑，看著她說道：“我記得你對我說過，無論什麼樣的人，總會有人愛，因為他值得愛，是麼？”
上雪含笑點頭，“對。”
“那麼——你有沒有想過，鬱輕辭……或許會愛你呢？”
上雪一笑，“怎麼，難道我喜歡他有那麼明顯嗎？”然後她慢慢斂去笑意，輕輕搖了搖頭，慢慢地說：“他不愛我，我知道，你不用這樣來安慰我，我……不需要的。”
“也許他真的動心了呢？”玉色闌說，“在盧士昌軍中，是他叫我在你身邊保護你。他應當是在乎你的。”
上雪笑笑，“保護我，也是監視我吧？”
“你不相信？”
“相信又怎麼樣？”她微笑，“若我今日之前便死了，那便什麼都沒有了，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