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過後,江望秋與小琢告辭離去,上雪和柳夫人依然回了小院。回去後柳夫人對著她幾次欲言又止,她知道柳夫人有話對她說,然而既然柳夫人不說,她便也不問。
入夜後兩人各自回房,上雪在燈下坐了一會兒,目光在房中慢慢地移過一遍,然後輕輕歎了口氣。今晚她必須要走了,雖然還不知道該去哪裏,但此處已不能再留。
環視了一遍小小的屋舍,卻發現沒有什麼東西是需要帶走的——連身上的衣裳原本都不是她自己的。孑然而來,孑然而去,倒也樂得瀟灑,隻是這般不告而別,不由得她滿懷歉疚。
在這裏半年來,柳夫人悉心照料,用心調治,待她如同親生。她自幼失母,似這般關懷還從未有過。漂泊江湖這麼久,好不容易又有了一個家,可惜,終是不能長久。
低歎一聲,她起身慢慢走到門邊,手搭在門上時,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眼望去,她開門的動作不由一滯——她看到床上似是多了些東西,很眼熟的東西。
她走過去打開係好的布包,裏麵包著的,是她來的時候穿的衣裳,已經洗得幹幹淨淨,內衣外衫,還有那件月白色的棉袍。衣裳底下,是幾樣小東西——
一隻玉瓶,和一對小巧精致的玉杯。
她雙手把那兩隻杯子分別拿起來,看著那鸞鳳和鳴的雕鏤圖案,一時有些怔忡。那隻鸞紋玉杯,是她初見鬱輕辭時,他請她飲茶所用的杯子。那杯子後來便一直帶在她身上。
她竟不知道另一隻為何也會在這裏。輕輕搖了搖頭,她把那些東西放下,係好,然後轉身離開,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事如春夢了無痕。那些事情,她已經不想再知道什麼,也不必再留戀什麼。
伸手拉開房門,她還未抬頭,便聽門口有人道了一聲:“阿彌陀佛,施主請留步。”
上雪後退一步,看著眼前頗有三分寶相的老和尚,倒是意外了一下。江湖中人找到此處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來的居然是一位大和尚。三更半夜在門口看到這麼一個人,實在是別扭得很。
“找我?”她微笑問。
老和尚道:“老衲少林正旬,受武林眾人之托,請洛施主移步一行。”
上雪有些驚訝,道:“原來是少林派的大師。”
小琢曾說各大門派也參與了武林結盟之事,她卻想不到連一向不涉是非的少林派也出麵了。少林在江湖武林中的地位,幾乎曆朝曆代皆未衰落過,這一回江湖朝廷攪在一起,也不知局勢會如何發展,實是麻煩。
上雪低頭想了想,道:“大師此來,可是為東山寺之事?”
正旬道:“不錯。”
上雪道:“如此,我隨大師走一趟也無妨,隻不過——在下並不姓洛,大師隻怕是弄錯了在下姓名。”
“阿彌陀佛。”正旬目光錚然,對她道:“施主雖為相府所逐,卻仍未改姓字,老衲並未認錯。”
上雪迎著他的目光,心下微沉。江湖中人,竟也開始注意她的身世了麼?他們想要知道什麼?
“敢問大師,諸位江湖朋友要問我什麼?”上雪聲色不動,道:“事發之日在下並不在寺中,大師想必也知道。”
正旬道:“不錯,當時施主確實不在寺中。然而與此事幹係重大的兩位,玉色闌與一位名叫鬱輕辭的少年人,卻與施主俱有幹係。施主曾到過玉色闌的山莊之中,是也不是?”
上雪看了他半晌,然後道:“是。”她上前一步,淡淡道:“請吧,我隨大師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