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從未這樣茫然過。她就這樣雙目怔怔地出著神,竟已不知心在何處。
她沒有發覺床上一直昏睡的人已經醒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卻始終沒有出聲喚她。她就坐在她的身邊,觸手可及的地方。一直以來,她距離他仿佛都很近,他們曾經仿佛很親密,隻要他對她伸出手,她便可以把身家性命都交付給他。
卻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抓不住她。在邙山上她傾身墜下的瞬間,他忽然害怕她從此再也不會回來,於是在那一瞬他不顧一切地要抓住她,要留住她,卻終究是……留不住她的心。
轉身離去時已是絕望,卻未料醒來時會看到她在身邊。他忽然覺得有些話必須要說,無論她相信與否,既然還能夠說出來,那便不應再沉默。
“小月,”他的聲音有些喑啞,看著她眼眸微動卻沒有轉過目光來,他低聲道:“你問我為何救你,是麼?”
他微微閉上眼睛,靜靜地說:“我想說,救你,保護你,是怕你會遭遇不測,怕你會受傷,會死。暗中跟著你,是因為,若與你相見,我不知要怎樣才會讓你相信我。我欠你太多,害你太多,我……已無法奢求你原諒,所能做的,僅此而已。”
她默然良久,輕輕地道:“你……不必以為負欠了我什麼。那不過是我一個人的一廂情願而已,我從來沒有怨任何人,也從不曾期望過回報。更何況,我……早已忘記了。”
早已忘記了。輕輕的五個字打在心頭,雖然早知是如此結果,然而聽到她親口說出來,依然痛徹心扉。
那麼,這一次,便換他來一個人一廂情願吧。
上雪與鬱輕辭在小鎮廢宅中躲了三日,或許宋珩再料不到如此必殺之局中上雪居然仍能逃脫,也或許他信了天意如此,便就此放手,然而無論是怎樣,這三日中既沒有再見到刺客的蹤影,小鎮也依然安靜,沒有人大肆搜查。
除了平添了一段傳奇故事,一切都已風平浪靜。上雪亦已知道齊晏在小燕客棧自投網中,也猜到大約是宋寧則來了。事到如今,她也隻能希望齊晏之事或者還有轉寰之餘地。
諸事皆畢,唯有一事尚未了結。自上次鬱輕辭闖入武林同盟大堂中,揭破孟遊龍身份,述說東山寺一事真相之後,孟遊龍雖名義上仍是同盟盟主,卻已大不似從前。單憑鬱輕辭一人所說,自然不足為證,然而事有疑點已是十分明顯,於是以少林派正旬和尚為首,武林諸人要再查真相,將此事做個了結。
上雪此時猶不知局勢已變,她隻知道現在大約滿江湖都在尋覓她與鬱輕辭兩人,這般躲藏下去,也不知能躲到幾時。鬱輕辭傷勢頗重,當夜力戰五人已極勉強,又要兼顧著她,便幾乎無法顧及自己,且之前與嶽揚交手時為求必殺亦受了傷,她雖盡力救治,卻也不是三五日便能好起來的。
然而事已迫近眉睫,不容她慢慢來了。
這一日上雪回來,一句話未說,便匆匆奔到床邊,彎腰去抱鬱輕辭。鬱輕辭被她的舉動弄得頗為詫異,然而見她匆忙的樣子,便知是有事發生。
輕輕推開她的手,他勉力自己支起半個身子來,問道:“怎麼了?”
上雪道:“我看到正旬大師了,想必他很快就會找到這裏,我現在沒有辦法帶你走,隻能冒險一試了。”
鬱輕辭怔道:“你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