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旬心中微現光明,細細看完,信中雖未寫明那位夫人姓名,亦不知所居何處,但卻寫明了那年輕女子名為柳無枝,似是江浙人士。看到此正旬忽然想起上雪曾說要去鍾山尋柳姑姑,莫非那位柳姑姑便是那柳無枝之母?

思及當日去尋上雪時,上雪所居之處,院中藥香濃鬱,他原以為主人是當地藥農,如今想來,亦極有可能是一位大夫。隻可惜他不知主人姓名,然而如今既有了一絲希望,便無論如何也要一試。

時間隻有六日,已不及核實真假,正旬當即下了決斷:立即連夜將上雪送至鍾山,六日之內,必須要到。

五日後,正旬果真將上雪送到了柳夫人處。

尋到小院門前之時,已是深夜。竹屋中燈火猶未熄,正旬叩門道:“請問柳夫人可住在此處?”

屋中人影聞聲而動,開了屋門,見是一位大師,不禁有些詫異,道:“這位師父是有急事?”

正旬道:“不錯。因一位女施主中了‘雙玉杯’之毒,遍尋醫家亦不能救,聽聞柳施主對此毒多有研究,因此前來求救。還望施主能施以援手。”

柳夫人聞言怔道:“怎會中了這種毒?中毒幾日了?”

正旬道:“已有六日。”

柳夫人麵色凝重,道:“我雖鑽研此毒多年,卻一直尋不出解毒之法,況且她體內之毒拖延如此之久,隻怕已蔓延全身,我並無把握。”

正旬道:“若施主願意施救,無論能否救得洛施主性命,老衲都心懷感激。”

柳夫人道:“師父不必客氣,請將病人抬進來吧。”

她說著打開院門,看正旬從馬車上將人抱下來,便引他進了竹屋,自己拿了燈燭來照。一看清病人麵容,柳夫人頓時大驚,手中燭台幾乎沒失手落下,失聲道:“小月?!”

正旬見她識得上雪,已經明白上雪所言的柳姑姑與她便是同一人。又聽柳夫人急問道:“她是怎麼會中毒的?”正旬低誦了一聲佛號,道:“此事說來話長,老衲慚愧。”

說罷將事情原委大致說了一遍,柳夫人聽罷心中酸楚,卻也無法責問正旬,隻是歎了一聲,道:“這孩子,當初不告而別,我隻當是不願見他,如今卻又為了他,這般……”

她說不下去,強自止了哽咽,向正旬道:“師父且到外堂坐坐,我來……好好看看小月。”她說著又差點落下淚來,正旬點點頭,轉身出了房間。

外堂並無燈火,隻有淡淡月光灑入,映得一地碎影。

房內燭影深深。長夜清寂,山上風清人靜,不聞喧囂。然而今夜,這寧靜小院卻儼然成了佛門淨地,隻聽得低低的誦經梵唱之聲,似為生者祈福,又似為逝者超度。

房內柳夫人已察看過上雪情況,此時坐在床邊凝視著她灰敗的麵容,又是心疼,又是憐愛,又是為她傷懷。從第一次見到她,便是這般病懨之狀,待終於好些,又是日日沉寂,沒有一日開懷。這孩子,對誰都好,心好人善,卻偏偏對自己這般狠心。

或許她是不願所愛之人為自己而涉險;或許,她已經太累,所以不如借此解脫了自己;也或許,她自有自己的想法,隻是而今——

柳夫人不願得出如此結果,然而,卻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真的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