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悲傷中的兩個人也無暇注意他。鬱輕辭在房中對著昏迷的上雪低低說話,柳夫人便在外麵獨自落淚。一日時光便這麼捱過去,轉眼已是夕陽燦爛,晚霞成錦。

房門忽然打開,柳夫人驚回望去,卻見鬱輕辭抱著上雪,從房內一步步走了出來。柳夫人怔道:“你要去哪裏?”

他靜靜地道:“我帶她回洛陽。”

柳夫人忙攔住他,道:“你怎麼能回洛陽?他們不是正要抓你……”

“她應該很想回家。”鬱輕辭對她淡淡笑了笑,“多謝夫人救我一命,大約今生無以為報了。”

柳夫人怔然,見他舉步要走,忽然喊了一聲:“等等!”

她喊得太急,聲音幾乎有些尖銳,急急地道:“先不要走,我……”

隻說出一個“我”字,她便驀然咽住,鬱輕辭卻是心中一動,看著她道:“夫人想說什麼?是不是想到了救她的法子?”

“我……”她一咬牙,道:“我……方才突然想到一個法子,或許可以試一試,但是……”

“這法子可是要用到我?”

柳夫人道:“我雖研究‘雙玉杯’多年,卻從未將它入藥,唯有去年冬天遇到你時,無奈之下動用以毒製毒之法。此法極為凶險,僥幸上次你來之時我勉強將你體內兩種毒性製衡,至今未有變故。如今我想或許仍可用此法來救小月,隻是……”

她頓了頓,道:“隻是如此必會打破你體內兩種毒性之衡,我不知……”

鬱輕辭截口道:“如何施為,請夫人告知。無論可行與否,但請夫人一試。”

“好。”柳夫人擦了眼淚,沒有再多說什麼,強自冷靜下來,道:“把她抱進來。”

柳夫人想到的法子,依然是以毒製毒之法。然而此時既無法找到鬱輕辭體內毒性之源,便隻有用其他方法。毒性已化入血脈之中,便唯有通過血脈傳遞。

柳夫人將過血之法略一述說,將上雪扶起,扶著她的身子使她坐起來,便向鬱輕辭點頭道:“開始吧。”

鬱輕辭旋即以指尖劃破自己雙腕血脈,亦如法劃破上雪雙腕,將傷口貼合在她的傷口上,然後催動內力,鮮血緩緩自左脈流入上雪右脈,同時上雪體內鮮血亦由左脈流入鬱輕辭右脈。約一刻鍾後,柳夫人便出聲道:“可以了。”

匆匆包裹了傷口,扶上雪躺下,柳夫人輕輕吐了口氣。能成與否,她並不知道,而今隻能盼天降奇跡而已了。

到入夜之時,上雪氣息依然未斷,柳夫人心中已升起些許希望。隻是過血後不久鬱輕辭便陷入昏迷,柳夫人將他安置在自己房內,一時看看上雪,一時又看看他,一夜之間兩下奔波了無數次,幾乎未曾揉碎了一顆心。

這一夜,便在這般輾轉牽掛之間度過。到天將明時,上雪氣息終於漸漸平穩,柳夫人知她這是已漸回轉過來,心中欣喜;然而思及那邊房裏仍在昏迷中的少年,又是憂急。喜憂參半之間,上雪終於醒轉。

醒來之時,眼前猶未清晰,臉上卻忽然一熱,入眼的,便是一雙含滿了心疼和關切的、淚水盈盈的眼睛。

“柳姑姑……”她輕輕喚了一聲,卻聲音幹啞發不出聲。柳夫人忙扶起她,取過桌上水杯送到她唇邊。她小喝了兩口,輕咳了兩聲,略含歉意地柔聲道:“柳姑姑,這一次,又給你添了許多麻煩了……咳咳……柳姑姑不要生我的氣……”

柳夫人含淚道:“我怎麼能不氣?你是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啊!”

上雪抬手去擦她眼角的淚,“對不起。”

柳夫人搖頭,“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你明知我解不了‘雙玉杯’之毒,你怎麼還可以……”她哽咽住,轉頭吸了口氣,再看向她,道:“你看著姑姑,告訴我,你當真就什麼都不要了麼?若你這一去……再不能回來,你……當真舍得下姑姑,舍得下——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