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不走了,心中喜不自勝,仰了脖子使勁兒瞧著她,問道:“還不知道姑娘稱謂。”

女兒閨名不能輕易告知外人,再者她與他這番相處,若出了五陵山,還是不要叫人知道的好。想到這裏,貞書言道:“鄙姓宋。”

林大魚點頭道:“宋姑娘……”

貞書莞爾一笑,自屋外取了那破衣服進來,又踮腳自椽角取下那枚大針來,將方才卷在一起的線也一並取了下來,穿好針盤腿坐在床沿上,借著屋外尚存的那縷暖光,細細縫了起來。

林大魚見貞書斂眉低首,全部心思沉在那件破衣衫上麵,恨不能自己化作那件破衣衫躺在她懷中,那怕她用針戳著自己,隻要未了能用那兩瓣紅唇並牙齒也輕撫在他身上,他也能甘之如飴。

半晌又問道:“你平常在家中,也這樣做針線?”

貞書掃了他一眼,勾唇一笑搖頭道:“我最恨作針線活,我娘拿藤條抽鐵鎖鎖我都不能將我拘在炕上。”

當年為了要給她裹腳,蘇氏用沾著水的藤條抽過她,還用鐵璉鎖過她,可惜她又倔又強,總不能屈服,蘇氏這才罷了。

她縫好了衣服,雙手撐開來給林大魚看,問道:“縫的如何?”

果然那針腳都極為跳脫,上上下下歪歪扭扭。林大魚點頭道:“好針線,好手法。”

貞書自己也看了看,以為他在嘲諷自己,遂回嘴道:“你背上的針腳比這還不如,可惜你看不到。”

林大魚心裏那在乎什麼針腳好不好看,他見此時天色已暗,想到今天夜裏自己就要與這小姑娘同宿在這小蓑屋裏的同一張小床時,頓時心猿意馬,心裏不知想了多少齟齬下作的事情。

他又問道:“宋姑娘今年年方幾何?”

貞書又揀了一處破洞縫著,頭也不抬道:“十六。”

年齡也太小了些,好在她身材高挑看不出來。

林大魚道:“不像,瞧著倒像是有十七八的樣子。”

貞書不理他,縫好了這一處又展開衣衫看可否還有破處。

林大魚又問道:“可曾許配人家否?”

貞書方才就聽他問的這些話中帶著些不明意味,因不想彼此尷尬,也怕他問多了要生歪心,才故意不作答。這時見也躲不過去了,索性擱了針線出門,到小河邊去淨手淨臉,並將腳都清洗幹淨,方才回了屋子,裹著那件方才縫好的破衣衫,縮在這一側的幹草中,準備睡覺。

林大魚心中燥動,也知自己這樣撩撥她不對,卻偏偏管不住嘴,忽又問道:“配的何方人氏,什麼人家?”

此時天已全黑,又這屋子四麵無窗,關了門便五指漆黑。貞書心想他昨夜還算規矩,背著自己走了一夜也沒有動過什麼歪心,況此時身上有傷,就算心裏有點邪念,自己替他摘了就好。當下便答道:“是一個村子裏的。是個監生。”

黑暗中林大魚呸呸呸了幾聲道:“如此妙齡佳人竟要嫁給個酸文腐乳?可惜,可惜!”

貞書聽他如此抵蔑童奇生,忍不住辯言道:“為人在世,生在富貴鄉是前世的造化。生在貧寒處是前世造化不濟,便要有自發向上的心誌,才能不叫宿命所拖纏。你不過是個長工,想必也不識幾個大字,雖家貧無讀書的條件,但也不該如此抵毀讀書人。”

林大魚道:“聽姑娘這意思,也是愛讀書的人了?”

貞書道:“我是女兒身,世俗所限不能上學堂讀書,卻對學問常懷敬畏,不敢加以抵毀。”

☆、獸皮

林大魚許是翻了個身,惹的柴草細碎作響,他笑道:“想必你那未來的相公,是你們村子裏唯一的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