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弓弦在他手裏就像小孩子玩的彈弓似的,毫不費力地張滿了。

追在她身後的悍匪被連珠般的三箭釘在了壁上。

她撞進他懷裏。

他低頭看她,鬼麵具後麵的一雙眼深邃而沉靜。

她握緊了他的衣角,喃喃地喚道:“殿下……”

夙延川看著昏迷中,被放進了床帳裏,依舊緊緊牽著他衣角的女孩兒,生平第一次覺得有些頭疼。

顧瑟的侍女聞藤和聞音也有些無措。

她們在還真觀中做客。

還真觀被流民所圍,觀中決定將前山的屋宇舍給流民暫住。

姑娘在退回後山的路上遇到了趁機混入觀中的巨匪,幸而被人所救……◤思◤兔◤在◤線◤閱◤讀◤

姑娘在受驚過度而陷入的昏迷中,卻抓著救命恩人的衣角不肯放手。

那個看上去就冷淡又酷烈的男人,竟然一聲不吭地把姑娘一路抱了回來。

無論是哪一種狀況,都讓兩個侍女無所適從。

夙延川沉默了片刻,抽出了靴筒中的短刃。

聞藤嚇了一跳,她慌慌張張地屈膝道:“恩公,不如奴婢服侍姑娘鬆開手吧。”

夙延川瞥了她一眼。

他隻是想把衣角割開,讓小姑娘抓著剩下的布料去。

他沒有理會丫鬟的話,俯下了身去。

一聲呢喃的“殿下”就猝不及防地撞進他的耳朵裏。

混亂幻夢之外似乎有一雙淩厲的眼探究地注視著她。

顧瑟悠悠睜開了眼。

鬥方淨室之間,花梨櫃格、桌椅,泥灰香爐,素青帳幔、椅袱、壺盞,臨窗的棋枰上有副殘局,連棋笥一並歪歪的放著,教人拿輕紗罩上了丟在那裏。

像是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場夢,夢裏浩浩神宮、煌煌烈焰,如日方升。

醒來素淡山水,不知是幻是真。

——火那樣的大,燎在身上那樣的痛,她該是死了吧。

臨死之前,她好像還做了一個久違的夢,夢見少年時的太子,還會白龍魚服,帶著黑鐵鬼麵具行走江湖、十步殺人,少年意氣如劍淩雲的樣子。

她其實也隻見過一回。

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他是誰。

他就像是她年少時的一場英雄夢,年華過去,記憶都漸漸遺落,隻有午夜夢回偶然記起。

她就看到了床邊那個和夢裏一樣熟悉的、高大挺拔的身影。

她笑了起來,輕聲喚道:“殿下!”

這個夢,真好啊!

她還能再見到他一回。

雖然是少年時的他。

可是比起他死在遙遠的西北邊境,滿身的血都流進冷冰冰的黃沙裏,她還是覺得,這樣就很好了。

她專注地望著他,臉上、眼中都是笑意。

那笑容像一朵靜悄悄開放的海棠花一樣,溫柔、直白、又純粹。

夙延川心中克製的殺意就無聲無息地消散了。

他低著頭,摸了摸女孩兒有些淩亂的丫髻,低聲道:“好好養病,我派人送你回家。”

回家?

回那個主子們都各自凋零的顧府,還是被她付之一炬的上陽宮呢?

她有些黯然,也有些羞慚地偏了偏頭。

她好像很對不起他……她把他們的家都燒了,不想留給那個篡位的奸逆。

可是這個時候,上陽宮好像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