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貴妃的手微微有些濕涼,搭在手上的觸♪感迥異於她麵容上的和善:“顧大人和小顧大人都是忠君體國的能臣,沒想到家裏的女孩兒也這樣的出挑,一雙春花秋月似的,竟讓本宮舍不得丟開手了。”

顧家的女眷們進來的時候,殿中已經或坐或站了不少勳貴、士族的夫人和姑娘們,顯然冉貴妃已經先召見了許多人。

無論是以顧氏的聲名還是顧崇的官位、顧九識的聖眷而論,都不該有這樣的安排。即使是白太後、淩皇後這樣勳貴出身的貴人接受覲見的時候,顧家也總是排在前頭幾個的門第。

雖然不知道冉貴妃這樣給顧家下馬威的用意何在,雲弗卻像是什麼都沒有感覺到似的,不動聲色的和聲道:“哪裏當得起娘娘的厚讚,在家裏一般都淘氣的猴兒一樣,不過在娘娘麵前撐一點樣子罷了。”

冉貴妃卻點了點頭,笑著對一圈的女眷們道:“我昔日在家為女兒時,也是一般的調皮,咱們這樣門第的女孩兒,在外頭自然都有規矩的,在家還不自在些,難道要等到成了親,該立起規矩來的時候再淘氣不成?”

她言笑晏晏,神態十分的張揚,全然不管說了這話,多少貴夫人忍得住忍不住變了臉色。

亦有人陪著笑臉恭維道:“所以說再沒有誰有娘娘這樣的福氣。”

冉貴妃聽了這話,眉目更顯出幾分舒展來。

她又笑吟吟地看著顧氏姊妹,問道:“本宮便是如今也淘氣的很,你們可愛打馬逑不愛?”

顧笙便大方地道:“回娘娘的話,不過偶然同家裏兄弟姊妹頑一回。”

她站在那裏的時候,形容十分的溫柔嫻靜,舉止進退有據,說話也落落大方。

顧瑟就看見許多夫人再往顧笙身上投去的目光裏就多了更多打量的意味。

冉貴妃笑道:“回頭得了閑多遞帖子往宮裏來,陛下就在這東邊使人推了一片逑場,隻是宮人們都不大敢打,沒意思得很,你們都來陪我頑。”又道:“陛下前些時日特地拘了太子殿下不許他到這邊來,你們竟不必擔心衝撞了。”

不免又有人盛讚陛下待貴妃深情。

冉貴妃就輕言慢語地道:“陛下廣有四海,本宮不過是深宮婦人,全仗陛下的垂憐罷了。”

她雖然這樣說著,但顧盼流波,顯然十足的春風得意。

如今二皇子將要入朝,慶和帝又為了她掃了太子的麵子,她當然有得意的理由和底氣。

殿中的人都懂得這個道理。

一時兩邊都融融地說話,宴還未開,竟就有了些賓主盡歡的味道。

殿門口的內侍卻忽然拖著長音唱道:“太後娘娘駕到——”

冉貴妃當即就收了臉上的笑容,站起身,仿佛是下意識地理了理衣袂,又慢慢地重新露出笑來,道:“你們倒是有福氣,太後娘娘久不大見外人了,不成想她老人家今日倒有興致,且隨本宮出去迎覲罷。”

一時殿中眾人已都紛紛站了起來,雲弗壓在了人群後麵,低聲道:“娘娘問什麼話直答什麼就是了,旁的也不必多說。”

沒有說是哪一位娘娘。

顧瑟側頭看了一眼顧笙。

她微微地垂著頭,像是想著什麼心事似的,似乎連雲弗的聲音也沒有注意到。

顧瑟心裏微微地歎了口氣。

關於夢裏顧笙的際遇,她有過許多的猜測。

慶和二十年,顧笙封太子妃,第二年她生了皇長孫,名字是太子親自擬的,為他取了一個謹字。

謹在尋常人家做長子長孫的名字,是父祖的厚望。在皇室,卻並不是一個被寄予承繼意味的名字。

夙懷謹從一下生就被太子抱走別院而居,到慶和二十二年顧笙身死之前,她依然常常向雲弗、顧瑟提及,一年裏隻有逢年過節和夙懷謹的生辰,母子才能略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