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瑟就笑了一笑。

顧笙道:“我知道莞姐兒惹了你不痛快。可是你也不該因為這樣一樁小事,就把什麼都疑神疑鬼起來。我們是至親的姊妹,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便是她一時做錯了什麼,終歸往後還要長久相處的,你做姐姐的,隻管好好地教導她,也就是了,怎麼竟連這些陳年舊事都拿出來說嘴?這是你女孩兒家該有的規矩嗎?”

第16章

顧瑟目光平和地看著她,道:“姐姐是長姐之心,既慈且愛。可是我和莞姐兒之間,也不過隻差了兩、三個月,我這個姐姐,倒是並不大當得成教導兩個字。”

她坐在燈火溫柔的光影裏,即使是在私下的閨閣中,腰肢依舊筆直,儀態任是誰也挑不出一點點錯來。

顧笙模模糊糊地想起那天仙居殿裏,她站在太後娘娘身邊的樣子。

太後點了許多女孩兒上前去問話,也稱讚了許多女孩兒容貌、氣質、學識、性情,可是她一個字也沒有評價顧瑟,卻讓顧瑟一直待在她的身邊。

她道:“阿苦,你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我也管不得你了。”

顧瑟溫聲道:“姐姐說哪裏的話。正如你所說,你我是挑不斷的骨肉至親。你總是我的姐姐。”

她站在門口,喚小丫鬟倒了水來,試了試水溫,親自端了銅盆進屋,服侍顧笙重新洗了臉。

顧笙臨別時的眼神讓聞藤心裏梗梗的。晚上值夜的時候悄悄對聞音說:“雖則大姑娘性情溫柔寬和,但也太過寬和了些,姑娘和她長幼有別,我們還要好好地幫著姑娘看著才是。”

從此對顧笙房裏的事多了一份留心,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八月十五的時候,遠在雲夢退思書院跟著外祖父、江南名儒雲既山讀書的顧璟寫了家信,連同雲氏的節禮一同送上了京。

小少年的字跡比年初離家時又多了些許穩重,說江南諸事都好,外祖父、外祖母體俱康健,他又長了個子,又讀了什麼書,已經開始做策論,騎射課比年初加了量,如今已可以挽起一石的弓,舅舅讚他有外祖父當年之勇……

又另附了一疊紙,專給顧瑟寫了許多絮絮的瑣事,跟著表哥鬥了什麼蛐蛐,怎樣的威武雄壯,在城郊的山上喝到極鮮甜的泉水,又怕寄到京裏的時候已經不新鮮,書院裏有位師兄,私下裏會寫些傳奇本子付給書坊刊印,他從裏頭專挑了幾本文辭故事俱佳的,藏在標了簽子給她的匣子裏,叫她不要給爹娘看見了。

顧瑟一麵看著,一麵笑,一麵想起夢裏顧璟不明不白地死在少年時,又有些難以抑製的悲從中來。

慶和十九年,顧璟在家裏過完了年,在出發回江南去的路上,突然發起了天花。

忠仆派人快馬加鞭地回京報信,一麵毫不惜身地照顧著他,最後也不過拖了十幾天的命。

那時她年紀還小,顧九識和雲弗都不許她去見顧璟。

她連弟弟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弟弟垂危的那天,她被拘在屋子裏,心裏隻是空落落的,也不能讀書,也不能寫字,最後隻能把姐弟兩個這些年一起看過、玩過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拿出來,又一樣一樣地收攏回去。像是又聽到弟弟大笑著撲進她懷裏,叫她“姐姐”,說,以後我要做比祖父還大的官,誰也不能再傷姐姐的心。

顧璟死的時候隻有十一歲。

二叔顧九枚和顧九識在樵蔭堂吵了起來,說夭折的孩子不宜進祖墳。

她記得父親那個像淬了火的刀子一樣淩厲凶狠的眼神。

他說:“這個家還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