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為質,萬一裏頭有個值錢的,到時候就由不得他們了。”

聞藤本來緊緊地伏在顧瑟外麵,這時忽然把她又向裏推了推,自己直起了身來。

顧瑟抓住了她的衣袖,搖了搖頭。

聞藤把她的手握住了,又一根一根地掰開——顧瑟用了大力氣,聞藤也用了大力氣,她一生都沒有對自己的小主人這樣地用力過。

她以口型慢慢地說道:“我出去以後,你就快跑。”

她忽然從石頭的背麵跑了出去,口中尖聲喊道:“鬼!有鬼啊啊啊啊——”

她目標極為明確,跑出去的時候,就對準了前麵那個持刀的瘦高個握著刀的手,那人猝不及防之下,竟然真的被她絆了一個趔趄,手中的短刀脫手而出,掉在地上。

石頭後麵的顧瑟死死地咬住了唇,擦了滿臉的淚水,拔步向外急奔。

“大哥,還有一個!”

瘦高個本來正氣急敗壞地一腳踢在聞藤身上,聽見同伴的叫聲,狠聲道:“追,一定是條大魚!”

顧瑟衝進雨裏,大雨立刻把青布的裋褐打得濕透,水淋淋地貼在身上。外麵的雨已經下了些許時候,但毫無歇止的跡象,甚至比之前還要大。

她從未見過這樣大的雨。

深秋時節雨水刺骨的冷,衣服貼在人身上的感覺黏膩又古怪。但她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樣感謝過她今天扮作一個書童,穿了男孩子穿的短打。

她也從來沒有這樣的悔恨過——她一生順風順水,即使是在夢裏,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危險。

隻是一次任性,就讓自己和身邊的人都陷入絕境,忠心的侍女甚至要代她去死。

她麵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都混合在一處流淌、滴落。茫茫然的視野裏,她分辨不清山路和草叢的區別,許多次都在濕滑的地麵上趔趄,又踉踉蹌蹌地向前。身後的追兵越來越近,雨幕遮天席地,舉世隻有一片蒼白色。

而在這蒼白的、雷鳴般的雨聲之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追在顧瑟身後的兩個人腿上都有些傷,但畢竟是兩個成年男人,追逐了這一會時候,其中一個已經把那柄刀用力擲了過來:“哪裏走!”

刀尖刺破雨水的聲音在她身後,她甚至感受到那種與秋雨不同質的冰冷就要在下一刻割裂她的肌膚。

但那陣馬蹄聲也已經越馳越近。

一隻腳忽然陷進了草下的泥濘裏,顧瑟腳下一軟——雨中的奔跑,已經消耗了她全部的力氣,她幾乎是有些絕望地抬起頭,向前伸出了手。

那隻手被一隻麥色的大手牢牢地握住了。

傾盆的大雨裏,夙延川黑衣白馬,縱馬而來。

他麵沉如鐵,握住了顧瑟的手,臂上肌肉繃緊,用力一拉。

顧瑟隻覺得身體一輕,腰背被輕輕一撞,已經落在夙延川的身前。

第19章

顧瑟跌坐在馬上,硬質的馬鞍硌得她微微向後仰,撞進一個冰冷的,帶著血和雨水腥味的懷抱裏。

握著她的那隻手臂幾乎是同時就收緊,緊緊地箍住了她。

眼前忽然一黑,一隻手蓋在了她的眼睛上。

夙延川低聲道:“不要看。”

雨水冰冷,懷抱冰冷,他的吐息卻是熱的,吐字時胸腔的震動傳遞到她的身上,讓她用力地點頭,深深地戰栗。

然後是機簧彈動的聲音。

她聽到兩次機括轉動的聲音。

然後馬向前走了起來,等到他們已經遠離了原地,掩在她眼前的手才放了下去。

身後忽然一空,顧瑟有些慌亂地握住了他的手臂。

夙延川道:“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