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瑟回過頭看著他。

雨聲中又有一片馬蹄聲從遠至近。

她想問“是不是聞藤他們回來了”,卻被他輕輕推了一把,催促道:“快進去。”

顧瑟隻是遲疑了刹那,就順從地離開了,身影隱沒在門扉裏。②②

越驚吾跳下馬來,快步走到夙延川身後,道:“殿下,山中計有死士七十四人。”他低著頭,神色淡漠,齒頰含冰,道:“遵殿下之命,俱殺之。”

夙延川頷首。

風雨中一隊一隊的黑甲騎兵漸次歸來,一具具屍首堆疊在山道上。蒼茫的大雨衝刷著血水。夙延川隻是輕飄飄地看了一眼。

他道:“都送到老二的院子裏去。免得他回頭找不到人,要來找我哭。”又伸手一指:“這個卻紅刀,送到西市去,告訴江驕陽,孤等著他的謝禮。”

他這樣說話的時候,顧九識就一直靜默地站在一旁,就像是既沒有看到太子身邊比禁軍還要精銳的衛士,也沒有看到太子公然殺人、威淩兄弟的一幕。

夙延川在他平靜無波的麵孔上一掃而過,道:“顧卿,孤與你有話說。”

顧瑟洗過了澡,聞音用幹布巾為她吸去發上的水,又拿篦子替她通頭。

她卻提著筆,在紙上隨意地寫著字。

顧九識敲門進來。

他看著聞音,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聞音擔憂地看了顧瑟一眼,屈膝退了下去。

顧瑟站起身,急急地問道:“父親,聞藤回來了嗎?”

顧九識安撫地道:“她已經被帶回來了,殿下帶的太醫給她看了脈,隻是腰腹受了些傷,有些內淤,性命、神誌都無礙,將養些時日,你若是想要她,仍可回你身邊侍候。”

顧瑟才籲了口氣。

夢裏,聞藤和聞音就一直忠心耿耿地跟隨著她。

她做了那樣一個夢,這一生有了許多想要保護的人和事,卻並不想因為這些變數,而讓原本好好地跟隨在她身邊的人受到折磨。

顧瑟解了心事,就注意到顧九識神色間有些異樣。

她拿起桌上的茶壺,試了試水溫,倒了一杯清水,放在顧九識麵前的桌麵上。

顧九識就抬手摸了摸她的頭。

他又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阿苦,你與殿下見過幾回麵?”

顧瑟道:“當日也是在望京山,我被殿下所救,是第一回 。後來表姐過生的時候,在姑父府上,又見過一回。”

顧九識看著她的神情,慢慢地問道:“你覺得殿下是個怎樣的人?”

顧瑟覺得父親這話來得莫名。

她仰頭看過去。

顧九識麵上平靜,目光卻嚴肅。

顧瑟就想了想,審慎地道:“殿下有雄主氣象。”

顧九識問道:“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顧瑟是真的被問得有些迷惑。

顧九識看著她露出困惑之色的小臉,這一次沒有再問下去,他站了起來,臉上恢複了溫和的笑意,道:“你先好好休息。有什麼事,隻管叫丫頭來找為父。”

顧九識從顧瑟的房間裏出來,沿著樓梯登上了閣樓。

太子夙延川換回了上午他剛見到的時候穿的玄色廣袖衫,斜斜倚在欄杆上,目光垂落下去,麵上一片淡漠之色。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道:“顧卿,你來了?”

顧九識順著太子的目光看過去。一列黑衣甲位就冒著雨守在那座小院的牆外,而原本清幽、植蘭花木的院落裏,齊齊整整地碼著太子的回禮。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屋子緊閉的門窗,連窗屜也密密的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