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畫約像是羞窘似的遮了麵,扇子後頭微微咬緊了牙。
秦溪看了她一眼,也若有所指地笑了笑。
淩皇後卻絲毫不給麵子地冷笑道:“我淩氏一門忠烈!大長公主,你敢在我淩家曆代男兒的靈前說一句‘出身低些’?”
她是晚輩,滎陽大長公主被她這樣地問到臉上來,也不由有些色變。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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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歲除夕大宴的時候, 滎陽大長公主因病沒有出席, 因此已經有一年餘沒有見到淩皇後了。
她沒有想到淩皇後如今言辭這樣的直白, 一時竟有些狼狽,因為尚且記得此刻是在白太後的萬壽宴上,壓住了心裏的火氣,和聲道:“皇後瞧著有些清減, 正因為世人都知道淩氏忠公殉國,皇後才更要多多保重些才是。”
淩皇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轉頭道:“姨母!太子是您看著長大的,可他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難道我就不心痛他?”
白太後也有些頭痛。
她沒有接淩皇後的話茬,丹墀上片刻的寂靜之間,就聽到冉貴妃曼聲道:“笙兒,給本宮倒一杯酒。”
眾人這才注意到冉貴妃的桌邊不知何時多了個妙齡少女。
少女顏色十分的端麗, 即使是被許多目光看著,也落落大方的模樣, 先執起案上的酒壺,傾了一盞澄黃的酒液在杯裏, 才看向冉貴妃,得了示意之後,站起身來向眾人行禮:“臣女顧氏,見過太後娘娘萬歲、皇後娘娘千歲。”
團團地福了一周。
“顧氏。”白太後多看了她一眼, 問道:“你父親是哪一個?”
顧笙唇角含笑,柔順地道:“臣女是永昌坊的顧氏,家父是今任的梁州刺史。”
白太後就點了點頭, 笑道:“你是瑟瑟的姐姐,不錯,果然是個好性子的。”
不是“顧平章的孫女”,也不是“顧德昭的女兒”,而是“瑟瑟的姐姐”。
顧笙扣緊了手指。
她垂下了眼簾,含著笑柔聲應道:“正是。舍妹穎慧,素來遠勝於臣女。”
白太後今年已經七十歲,早年大權在握,後來修身養性,早就到了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年紀。
在這樣的地位上,被她問一句、讚一句、斥一句,都隻能當做是福氣。
顧笙也明白這個道理。
她恭順地站在那裏,聽著白太後又問道:“既你來了,怎麼不見你妹妹?”
也沒有等她回答,就向站在一旁的女官道:“去叫瑟瑟來陪我說話。”
滎陽大長公主就湊趣地笑道:“做姐姐的這樣柔順端莊,妹妹也一定十分出眾了。”
又看著秦溪,道:“這位顧娘子,我記得你們一向玩的很好的,怎麼家裏還有個女孩兒,我都沒有見過?”
秦溪笑道:“祖母有所不知,顧家的小娘子從前一向跟著顧刺史在任上的,回了京以後,我也隻見過一回罷了……”
眾人就看見丹陛之下,朱紅織金的地毯上,壽康宮的女官黃晚瓊親自引著一名少女姍姍地漸行漸近。
那少女腰纖一握,身姿筆挺。殿中寂靜,行走沿途多有人注目,但她微微抬著頭,半點不受影響地跟在女官身後,像是棵風中巋然不動的幼鬆似的。
一直像個隱形人似地坐在一旁的永王妃就讚了一聲“好姿儀”。
她雖然是永王的繼室,但今年也近五旬。老永王爺嫡妻早逝,如今的世子也是這位繼妃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