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顧瑟稍有些意外的是冉貴妃竟然也出席了。

淩皇後忽然一反常態地沒有立即返回大伽陀園, 反而在宮中住了下來, 重新回到了封鎖多年的喻和宮,這件事多多少少有些微妙。

這之前的許多年裏,冉貴妃獨照宮闈,盛寵不衰, 除了沒有拿到代表宮權的鳳印,在宮中一直有“副後”的聲勢和權柄。

皇後回宮,她受到的影響該是最多的,但看她此刻姿態卻一如往常。

她笑吟吟地對著淩皇後舉杯,說“臣妾敬皇後娘娘”。

淩皇後卻眼風都沒有掃過她,低聲對身邊的淩畫約說著什麼。

冉貴妃也不惱,自得其樂似地自己喝了那杯酒。

上來覲見皇後娘娘的夫人不小心窺見了後妃不睦的這一幕, 諾諾地低下了頭。

淩皇後就露出個微微有些厭倦的表情,被淩畫約在桌子底下扯了扯衣袖, 才淡淡地道:“罷了,你先下去吧。”

那夫人退下了, 頃刻間就另有人被引了上來。

也許是因為許久沒有召見過命婦,淩皇後顯得十分耐心,大有一種要將滿殿的女眷都傳召一遍的架勢,一時鶯聲燕語的, 十分的明媚。

顧瑟看見白太後麵上有些困倦,便放低了音量柔聲道:“娘娘夜裏沒有睡好,可要到後頭去歇一歇?“

白太後卻拍了拍她的手, 也溫聲道:“罷了,我在這裏坐一坐。倒是你這個年紀,幹在我這裏耗著也沒有意思,要去找你的小朋友們說說話就隻管去。”

顧瑟知道她到底還是想撐著皇後娘娘的臉麵。

淩皇後離宮多年,乍然歸來,雖然身份、地位還在,但落到瑣事上終歸還要依仗低品階的侍人,這些人成事或許不易,壞事卻常常輕而易舉。

單看上午那麼多命婦被堵在宮門外,誰都知道這裏麵有貓膩。

顧瑟微微抿嘴。

隻怕是連太後娘娘也沒有想到淩皇後竟連一個宮門都處置不明白……看宴中的井井有條,同之前截然不是一路手筆。

她心中微微有些感慨,笑盈盈地攀住了白太後的手臂,道:“能在您這裏光明正大地躲懶,我求都求不來呢,做什麼給自己找事情做。”

白太後就笑著點了點她的額。

顧瑟笑著摸了摸桌上的泥壺。

眼角的餘光就瞥到不遠不近的地方有個內侍在那裏站了站,做了個手勢。

她不動聲色地道:“我去給您煮一壺苡仁茶來。”

白太後含笑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顧瑟站起身來,就在壽康宮女官的引路下從殿後轉了出去。

鶴鳴殿是宮中常用來設宴的所在,側後有個小小的耳房,是專門給貴人預備的茶房,逢這種時候就生起火來,尚食局的典膳、典醞女官親自守在這裏。

見到顧瑟過來,都笑盈盈地屈膝行禮,問她“有什麼吩咐”。

顧瑟就交代了“煮一壺苡仁茶”:“給太後娘娘她老人家用,按禦醫發的條子來,務必不要過甜。”

女官們又屈膝應了。

屋中悶熱,顧瑟就站在廊下。

就有個一旁的小內侍端了點心上來,放在了小石桌上,笑著叫了聲“太子妃娘娘”:“都是新出鍋的,倘若不合心意,娘娘隻管叫奴婢換來。”

顧瑟如今還沒有出閣,這稱呼其實稍有些逾越,隻是夙延川早就有過吩咐,東宮的侍人就都這樣叫了起來。

這原本是她已經聽慣了,但這一次想起那個不免孟浪的男人,就有些微的窘迫。

罪魁禍首不在麵前,她隻是含笑對那內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