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沒有過幾年,那老儒過世了,顧匡就回了府中。
那時顧瑟已經開蒙,泰半的時間都跟著顧九識,也有些時候是在顧崇書房裏讀書,沒過上一半年,她已經和顧匡讀一樣的書、做一樣的文章。
那以後不到一個月,顧匡就進了國子監。
顧家子弟有從未進過國子監的,有下場前去了半年、三個月的,唯獨沒有顧匡這樣,一讀就是幾年的。
大約既是長孫,又難得地常到膝前,鍾老夫人對他十分的牽掛,大事小情都會想著他。
而顧匡也是平常待在學中,逢休沐日就回府裏來,規規矩矩地陪著鍾老夫人說話、解悶,即使應酬到極晚了,也要回家來到樵蔭堂門口磕個頭。
連她也覺得這位堂兄無論怎麼講,至少為人品行都稱得上端方雅正。
短短幾天之內,顧匡身上出自風月場的“餘紅繚亂”,和非節非假、本該在國子監中求學,卻出現在酒樓中喝彩、捧角兒的舉動,讓顧瑟不得不重新審視起這個人。
倘若他隻是偶然為之,那也不過是年少輕狂,尚且值得一二寬容。倘若他常年如此,而顧崇看上去一無所覺,想來大約是國子監中關於他的考課出了紕漏。
她微微凝眉,夙延川心中便有無限憐惜。
他忍不住道:“瑟瑟,交給我就是了。”
顧瑟正在回憶著國子監祭酒的家眷有哪一位與自己相熟,聞言微微有些茫然地抬起頭,對上了夙延川有些無奈的眼。
他柔聲道:“交給我就這麼難?”
顧瑟道:“您事務繁重,這樣的瑣事……”
聲音在男人無奈又溫和的注視下越來越小,最後默認似地垂下頭牽住他的衣袖,輕輕地搖了搖。
※
顧九識的回信到了帝都。
顧瑟重新疊起了信箋,心中還想著顧九識交代的話。
感情親厚的兩父女,在許多事情上都有著一致的看法,也包括顧笙如今的親事。
顧九識同顧瑟一樣,在這種事情上全然不顧及禮法、名聲,隻決然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兒、姐姐嫁給一個試圖傷害過她的惡徒,即使那個人貴為帝子:“汝姊好事多舛,複有少年氣性,其心智未定,惟汝善加開解。倘委實冥頑,則閉之閣內,使其自悟,勿令其妄受他人言語。……但擇少年氣量雅達者,不計寒門富貴,微言其事,以觀所效,如是緩圖一、二載,為汝姊擇一良婿而已。……”
告訴顧瑟若是顧笙實在冥頑不靈,不辨是非,就禁了她的足,讓她自己慢慢地去想,不讓她聽旁人的胡言亂語……
顧九識雖然與顧笙並不十分親昵,但他眼光極辣,對這位長女的了解,恐怕比雲弗還要深。
後頭又說要不惜再花上一、兩年的工夫,不挑揀門第,單要尋一位有胸襟的男子,能尊重照顧顧笙……
拳拳之心,殷殷可鑒。
連顧瑟都忍不住歎息。
她心裏籌措著安排,就聽見樓梯上傳來重而急促的腳步聲,聞音滿頭是汗地跑了上來,道:“姑娘,姑娘!綠雲出花了!”
她說得又快又急,顧瑟一時沒有聽清,下意識地問道:“什麼?”
聞音“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她像是跑了相當長的一段路,平素裏近身服侍主子、比尋常人家千金還嬌養的身子憑著股心氣在撐著,大口地喘了兩回氣,才穩了氣息,道:“大姑娘房裏的綠雲,今日被發現出了天花,已經叫人挪了出去,聽說她這幾日來見過姑娘!您身上如今有沒有什麼不適?早些請太醫來為您看一看脈吧……”
說到後麵,聲音微微地顫唞起來,帶上了濃重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