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見過我一次。”顧瑟卻猛地站起了身,一時也有些眩暈,卻不是因為綠雲來見過她:“她帶了一隻香囊來,說是大姐姐繡給我的,我沒有接,叫聞藤收了起來……聞藤呢?聞藤怎麼樣了?!”
她的嗓子在頃刻之間就有些難以掩飾的沙啞。
天花,是她上輩子最大的噩夢之一。
她的胞弟顧璟,就是因為回家探親,在返回雲夢的路上發了天花,最終不治而亡。
這一世,顧璟平平安安地在外祖父家裏長到了十三歲。
她本以為他最大的劫難已經悄無聲息地度了過去……
顧瑟低下頭看著聞音,一雙秋水似的眼說不出是因為淚水還是別的而泛起了血色。
“你去——你使人去璟哥兒院子裏,問清楚綠雲有沒有去給璟哥兒送過東西,香囊,扇墜子,瓔珞,什麼都算,問清楚,有沒有,速速地來報給我。”
第71章
※
聞音被顧瑟的目光嚇了一跳。
她神色像是積了千秋不化的冰雪, 又低又冷的聲音讓聞音跪坐在地上, 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聞音低低地應了聲“是”, 咬著牙站起身,退了下去。
顧瑟的身形微微搖晃了一下,後退了半步,扶著多寶格的隔板, 勉強地站穩了。
她的身體狀況她自己是清楚的,這些時日裏全然是太平康健,沒有一點異象。那一日綠雲進來,從頭到尾都隔了些距離同她說話,就是後來呈獻香囊,也全然沒有經過她的手。
她同樣染上花的可能微乎其微。
顧瑟定了定神,沒有叫人上來, 自己走下了樓去。
聞藤在池對岸的小倉庫門口站著,臂上挎了個藏藍色的小包袱, 手裏捏著個什麼東西——顧瑟走上了水廊的時候,聞藤就慌亂地向後退開了。
顧瑟沉默地停住了腳步。
她看清了侍女手中的物什——是那隻綠雲自陳為顧笙親手縫製的, 繡了建蘭的霜華綢香囊。
她的這個侍女性情一向沉默而周全,想必也在第一時間想到了這枚香囊的古怪,布囊一半被拆開了,一半被剪開了, 剪痕歪歪扭扭的,顧瑟沒有辦法想象執著剪子的那個人手有多麼顫唞。
空蕩蕩的香囊裏沒有香餅,本該柔滑流光的綢緞裏子上, 擦著淩亂醜陋的赤紅、暗黃色斑痕。
顧瑟抬起頭,對上了聞藤含著淚的眼睛。
侍女神色間的絕望和釋然都那麼鮮明,讓顧瑟難以自持地湧出淚來。
聞藤卻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眶,屈膝跪了下去,在漫著鵝卵石的地上“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頭,道:“奴婢覺得這些時日也沒有什麼旁的不妥,倒是有些疲累,說不得先出去將養些日子,往後若有機會,還進來服侍姑娘。”
她看著顧瑟殷紅的眼,又著力翹了翹唇角,道:“姑娘,奴婢先告退了。”
顧瑟張了張口,除了一節無聲的哽咽,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模糊的視線裏,翠衫少女最後福了福身,挽著包袱向院外去了。
她扶著水廊的楹柱,心裏翻江倒海地痛,難以抑製地蹲下`身去,將臉埋進了膝間。
片刻之後,顧瑟咬著牙重新站了起來。
東西是聞藤接的,許了聞藤接的人卻是她自己。
是她害了忠心耿耿的侍女,無論如何,她總要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何況雲弗還在病中,顧笙身邊的丫鬟出了事,顧笙如今的情況自然不好說,還有情形未明的顧璟,顧九識不在家中,越是在這個時候,越不能失了主心、亂中出錯。▃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