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夙延川,笑盈盈地道:“至今回想,都感懷殿下的恩慈和庇護。”
夙延川嘴角微微一挑,低聲道:“我卻記得瑟瑟說要把這名書生送我做回禮,我收了這份回禮,受寵若驚,很是思量考察過一回,才知道瑟瑟聰慧無倫。”
他這樣說著,倒起了興味,揚聲喊著“楊直”:“著人去看看那與人爭執的書生是什麼情形,若果然不失理,替他了結了此事,便說是太子妃娘娘的恩典。”
顧瑟忍俊不禁地道:“殿下是要拿人來還我了?”
夙延川微微一笑,道:“瑟瑟當年贈我一名將作大匠,我不如瑟瑟慧眼,若是此人不堪驅策,瑟瑟便當是仍舊為我分憂罷。”
顧瑟掩著口,故意地道:“我還當是殿下要把舒先生還我,我還等著他替我修鄜州莊子上的水車呢!”
兩人談笑了一回,馬車這一次走得順順利利的,很快就進了永昌坊的街道。
今日是府上的姑娘新婚第三日,顧家的仆從一大早就等著消息,車輿進了街口,小廝們就打開了中門,拆下了朱木的門檻,預備著放車子進府。
雲弗攙著鍾老夫人,顧璟扶著顧崇,連同二房的子弟都等在了垂花門裏。
顧崇為人嚴謹,禮法無缺,俟夙延川攜著顧瑟進了門,就帶著老妻和兒孫拜了下去。
顧瑟眼眶一紅。
夙延川安撫地握住了她的手。
顧崇為官四十年,夙延川素知他的堅持,攜著小妻子坦然地受過了國禮,才與顧瑟一同行了家禮。
雲弗看著夙延川的眼神都是欣慰。
到眾人進了樵蔭堂說過一回話,夙延川由顧崇、顧九枚、顧匡和顧璟陪著到外院去了,雲弗得了空,拉著顧瑟的手說些母女之間的悄悄話。
她把顧瑟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回。
女孩兒穿了件真紅緙絲的大袖衫,腰纖纖的一握,累金鳳首步搖沉沉地綴在髻上,吐著火紅色的瑪瑙串珠,在鬢梢眉上輕輕搖曳,凝脂似的肌膚從裏到外地透著紅暈,雲弗隻是打眼一掃,就看見斑駁的殷紅的印記藏在重疊的衣領之間。
雲弗移開了視線,一時欣慰於女兒夫妻生活和睦,又微微有些心痛。
她低聲問道:“殿下可疼愛你麼?”
顧瑟有些懵懂她何以有此一問,不由得道:“他待我十分珍重,並沒有一點輕慢。”
雲弗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道:“男兒多孟浪,你若是有疼痛不適,要教他知道才是。”又眨了眨眼,道:“我看殿下並不過於強壯,總算你不必十分……”
顧瑟就紅透了一張臉,忍不住地扭過頭去。
夙延川自幼先修內家氣力,後打熬外家筋骨,因此看上去勻稱又瘦削,身長腰直,像柄長槍似的,可是他一身的勇力,能輕易地拉開幾十石的硬弓,舉起她就像舉起一小盆花兒似的輕易……
她聲如蚊蚋似地道:“娘親您就放心吧。”
雲弗生了兩個女兒,長女去歲報了病逝,沒有來得及教她體會過嫁女兒、同出嫁女兒相處的經曆,如今也是頭一次,多少也有些失措。
到親眼見著了夙延川從進門處處露出的體貼用心,又見到顧瑟這樣純粹嬌羞的神態,沒有一點煩惱和哀苦,懸著的心算是放了下來。
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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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過了熱鬧的一陣子, 顧瑟的日子就平緩了下來, 水一樣靜靜地流過去。
淩皇後沒有再在宮中久留, 很快就遷回了大伽陀園,顧瑟如上輩子一般,按朔、望日出城去向她請安。
說來也有些許微妙,世人皆知慶和帝崇尚玄教, 甚至仿效高陽帝君故事,在宮中築升龍台,為自己訪道求仙之所,但淩皇後別居的大伽陀園卻處處都是釋家痕跡,九、十月間,鬆柏曆曆,桂子餘香, 頗有些儼然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