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餘恨輕佻地勾了勾他的下巴,淡淡道:“可惜本座今日沒有興致。”說完,忽然一拍他的肩膀,風吹飄葉般撞開窗子飛掠了出去。
凜冽的雪風刹那間灌了進來。
龍雲騰半跪在地,任寒風卷起雪碴擊在精赤的上身,卻全然不懼寒冷,擰眉回想方才蘇餘恨冷漠的眼眸,明明深如寒潭,卻從眼底湧起一重隱藏至深的恚恨。
他垂下眼,眸色深沉起來。
第二日大雪便停了,風卻極冷,從鱗次櫛比的粉牆黛瓦上吹下些細碎的雪末子,刮在臉上猶如刀割一般。
衛七夕披一件墨灰色羽緞鬥篷,從白雪皚皚的路角拐過,來到飛花台前,拾級而上,兩名侍女侯在門前,見他走來,頷首屈膝,輕聲道:“衛先生等等,還沒起來呢。”
“……這個時辰?”衛七夕抬眼望向天空,蟄伏幾日的太陽好不容易探出雲層,流光照耀在簷角的積雪上,溫暖而繾綣。
侍女掩唇一笑:“等著吃喜酒吧。”
衛七夕輕笑起來,雙手揣在袖中,與侍女一道侯在門口,笑道:“城主府許久未有紅事了……”
“我竟不知,府裏何時養了一群長舌婦,”龍雲騰不悅的聲音從門內傳來,“衛七夕進來。”
侍女吐了吐舌頭,低頭卷起重簾惡魔Boss寵妻成癮。
衛七夕失笑,搖了搖頭,抬步走進門中,一踏入門內,忽地發覺異常——室內冷得像雪洞一般,火盆裏炭火早已燃盡,銀白的餘燼一絲熱氣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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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雲騰冷漠而微醺地坐在紫檀軟塌上,仰頭喝了一杯冷酒,隨手將玉杯丟在地上,淡淡道:“何事?”
唔……看來喜酒暫時是吃不上了。
衛七夕從鬥篷中取出一疊文書,雙手送至他的麵前,輕聲說:“這是內府司擬定的年終慶典初稿,主上看看是否有要修改的地方。”
“與往年一樣即可。”
“今年大小姐魂歸離恨,按例應當滿城服喪,這慶典是否要從簡?”
龍雲騰翻著文書,手指頓了一下,想起慘死的阿姊,眸色微沉:“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城中百姓大多與阿姊素未謀麵,何苦要他們服喪,難得今年海神賜福,風調雨順,錢糧頗豐,慶典當一如既往才是。”
“是。”衛七夕又取出另一疊文書,“今冬苦寒,南城有三十餘間窩棚毀於積雪,禽畜多有凍死,戶稅司提議減免賦稅,主上意下如何?”
“準。”
衛七夕提筆在文書上一勾,放在一邊,掀開下麵又一本,粗略地看了一眼,念道:“昨夜虎賁營巡城,戌時三刻在北城延康坊遇一男子醉後強搶民婦,現已將男子押解回營……”
“閹。”
“是,”衛七夕又掀開一本,“還是虎賁營,昨夜子時巡至昌樂坊,見一遊俠深夜亂逛,上前盤問,不料此人蠻不講理,語言多有衝撞,甚至彈斷三把鋼刀……”
聲音越來越小,衛七夕手腳微微發冷,額頭卻滲出了細汗,小心翼翼地偷瞄著龍雲騰的臉色,繼續念道:“還口出狂言,自稱是……”
龍雲騰神色如常,手掌放在粟玉芯軟枕上無意識地摩挲,語氣淡淡地問:“自稱是誰?”
衛七夕認出那是昨夜蘇餘恨枕著的枕頭,不由得更加忐忑,盯著文書上歪歪扭扭的字體,沉痛地想:喜酒果然吃不上了吧。
硬著頭皮小聲道:“自稱是主上您的……義父,虎賁營精銳齊出,力戰半個時辰,卻被打傷十人,揚長而去……”
“真是胡鬧。”龍雲騰笑出來。
衛七夕搖頭苦笑:“蘇穀主性情不羈,率性而為,昨夜風疏雪密,正適合夜遊賞雪,倒也是情有可原……”
“我說虎賁營這幫丘八真是胡鬧,”龍雲騰打斷他,“凰兒武功何等詭譎,他們也敢力戰半個時辰,倒是不怕丟了性命。”
“……”衛七夕驚愕。
龍雲騰沉聲道:“你親自去虎賁營走一趟,送些金創膏與布匹錢糧,撫慰傷者,順便告知虎賁力士,若再遇到此人,當聽之任之,不得多嘴。”
“是。”衛七夕收拾起東西,抬眼看向他,笑道,“今日東市有集會,十裏八鄉的商戶彙聚於此,很是熱鬧,主上不妨去走走,權當散心。”
讓衛七夕告退之後,龍雲騰斜倚在軟塌上,微微眯著眼睛,不知想到什麼,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海天連城有東西兩市,每逢初一十五逢大集會,貨品繁多、熱鬧非常。馬蹄噠噠走在雪後潮濕的青石板路上,龍雲騰巡視過街邊的攤販,驅馬慢慢往前走去天途大道。
忽然猛地一勒韁繩,駿馬停了下來,身後跟著的侍衛頓時打起精神,靠近過來,壓低聲音:“城主,是否發現異常……哎?”
他這才發現,自家城主素來深沉的雙眸中,竟然浮起淡淡的笑意,疑惑地順著他的視線往前望去,見到一個老漢扛著一樹紅彤彤、亮晶晶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