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的意思是聽之任之,這樣九王的殘部便能受命於朕了?”他霍然站起來,“家家在……在後宮,並不知道廟堂上的凶險。九王人雖不在,可是他的爪牙遍布鄴宮。與……與其這樣隔山打牛,不如朝堂之上正麵交鋒來得痛快!”

彌生真的沒想到,她費盡心思,換來的是百年的不領情。他以為麵對九王他能有還口之力麼?恐怕要像大人訓誡孩子似的,到時候朝臣定然輕賤他,更加視他於無物。到底是個孩子,受不得重壓。遇到不順遂,竟還願意走回頭路去。也難為他,小小年紀就要挑起江山社稷來。若是親叔叔不那麼野心膨脹,一心一意的輔佐他治理天下,他的帝王之路自然平坦得多。

她籲口氣,“那兩個人不是不讓你辦,隻是辦起來要輕重有度。可以削他們的官,解他們的職,但絕不能殺。你要吸取先皇的教訓,要施仁政,收攬人心。至於九王,先把他放在一旁。你不宣他入朝,他定不會自己回來。稍假時日卸了他京畿大都督的職,他再想入聽政殿,除非是光明正大的謀朝篡位。”

百年愣了愣,“那要等到幾時?如今虎符都在他手上,南苑的局勢還沒有穩定下來。朕前日和太傅商議,打算出兵剿匪,可惜除了禁軍,連一兵一卒都調遣不動。”

彌生大感驚訝,虎符原本應該是皇帝和將領分別保管的,合二為一才能發兵。可如今都在慕容琤那裏,那麼大鄴的天下豈不還是由他說了算?

前人留下來的爛攤子,給新帝添了多少麻煩!這麼重要的東西送出去容易,要拿回來,哪裏那麼簡單!

百年垂頭喪氣,“今早散朝後去了一趟昭陽殿,太皇太後借口禮佛,避而不見,也不知是什麼緣故……朕隻有到家家這兒來討主意了。”

大行皇帝駕崩那天,太皇太後的反應就有些古怪。如今再看她置身事外的樣子,根本就是由得百年自生自滅。她陪著神武皇帝開創這大鄴盛世,對家對國自有一番考量。在她心裏必定更希望九王繼位,因為把江山交給個八歲的孩子實在太過冒險。隻不過不好立刻廢大行皇帝的旨意,無可奈何的妥協後便作壁上觀,大概是有意令他們知難而退。

彌生難免灰心,就是尋常人家,祖母對孫輩還有護犢之心,到了帝王家怎麼就成了這樣!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還在堅持什麼,大勢所趨的話,她也有些無能為力了。隻是平白放棄對不起珩的托付,也叫他們看低了。好歹搏一搏,努力過了,將來下了陰司,珩麵前也交代得過去。

“你的意思是要把虎符拿回來麼?”她說,“要辦到恐怕很難,你阿叔的為人你是知道的。他如此工於心計,怎麼可能把兵權交出來。”

百年低下頭,結結巴巴道,“家家和……和阿叔的交情非比……非比尋常,家家能讓阿叔上奏賦閑,自然也……也能……”

彌生哀然望著他,“這是太傅出的主意吧?你是不是把我和你阿叔的事告訴他了?”

看來是一語中的,百年漲紅了臉不敢作答。彌生失望透頂,這樣關乎性命的事被他泄露出去,以後她在臣子麵前也說不響嘴了。可是怎麼怪他?他隻是個孩子,要怪也怪太傅爾朱文揚,他和慕容琤明裏暗裏的較勁,抓住一個把柄,恐怕要大做文章了。

她忽然心酸難言,慘白著臉擺擺手,“你先回宣德殿去,虎符的事我再另想法子。能不能拿回來也不敢保證,姑且一試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