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段(1 / 3)

女人麼?能夠一心一意,你還求什麼?到了這個褃節兒上,顧好自己要緊。別怕缺孩子,你們將來少不了。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才最貼心,別人的兒子,到天上也管別人叫娘。”

彌生怏怏緘默下來,坐在褥子裏,湯婆子在一處捂久了,等疼了才發現燙傷了。眉壽忙拿藥來,她也不甚在意,拉著臉道,“阿娘是來給他做說客的?”

沛夫人白了她一眼,“我是為著你!你這孩子不識好歹麼?”

她一條腿伸在外麵,扭身對牆躺下了,是惱了,不肯聽她母親的話。

沛夫人不能和自己的孩子置氣,接過眉壽手裏的絹布給她裹腿,一頭歎息,“你啊,就是被保護得太好,真正沒有吃過太多苦。你想想,若不是他明裏暗裏的護著你,你到現在還有骨頭剩下嗎?身在福中不知福,為別人的骨肉和自己的男人鬧,鬧到最後要捅婁子的。”

彌生不耐煩,打岔道,“我命織造處做了幾套深衣,是給蓮生她們的,過會子阿娘出宮帶出去。”

這擺明了是要攆人,沛夫人站起來,拿她沒辦法唯有搖頭,“你這狗脾氣是要改,強頭強腦我也詞窮了。還是叫他進來和你說,橫豎都到了這一步,他就是進宮也沒什麼了。”

沛夫人拂袖去了,彌生聽著腳步走遠,胸口拱著氣也不願回身看。隱隱察覺有一點動靜,她才轉過臉來。是百年,絞著手指站在踏板前,淚流滿麵。

她一慌,忙撐起來問他怎麼了。他抽抽搭搭說,“我連下了兩道旨意,阿叔到底不接。家家,還要叫我怎麼樣?難不成要到臣相府登門求拜麼?”

彌生垮下肩來,苦笑道,“當初劉備還三顧茅廬呢,你的聖旨自然要連下三道。他連推三次,方顯得他人品足重,和那些謀逆的叛臣不同。”

百年止住哭,眼睛被淚水洗刷過後益發晶亮,“我才在外麵聽說家家和阿叔鬧別扭了,我是想,家家為我和阿叔反目不值得……”

彌生皺眉道,“不和你相幹,你用不著自責。”

百年囁嚅著應個是,卻行退出了長信殿。

正殿的台基很高,風吹過來透骨的涼。他放眼遠眺,廡殿頂高低錯落往遠處延伸,一種深重的苦難的感覺。壓抑透了反而覺得想笑,他對著風,笑得嘴唇發幹。九王要進宮來,要在未登大寶的時候進宮來。果然人生處處有機遇,單看會不會把握罷了。

過盡

作者有話要說:

午後靜謐,門上的軟簾沒有蓋嚴實,微微留出一道縫。太陽光從底下鑽進來,光柱裏麵有浮動的細小的粉塵,上下兜轉,看久了叫人眼睛發澀。

彌生調開視線,倚著憑幾慵懶翻了兩頁書。歲月在她這裏停頓住了,她有時覺得自己在提前過老年人的生活。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但似乎同她沒什麼大關係。她和政治是脫節的,沒有用處的人,像阿娘說的那樣,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腿上的燙傷還在隱隱作痛,攏在褲管裏,一熱疼得更炙心。沒辦法隻好把褲腿卷起來,然後傷處是沒知覺了,小腿肚又冷得抽抽了。她垂手搓了搓,手心裏的溫度能緩上一緩。跟前沒人在,也懶得張嘴叫她們點爐子,自己把榻上的狼皮袱子一掀,繃直了腳尖塞進去,下半截好歹暖和起來了。

讀幹寶的《搜神記》,讀到韓憑夫婦殉情化作鴛鴦鳥的時候淚水漣漣。書上的愛情讓人感動,現實之中怎麼樣,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百年要禪位了,然後慕容琤入主鄴宮,到時候自己的處境也堪憂。別人麵前他裝腔作勢,能得個“性頗嚴”的名聲,在她眼裏全然不是這麼回事。她沒少吃過他的虧,那麼多次了……實在是累,累得連記憶裏都帶著苦,讓人不敢回味。